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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世王的兒子會說的話不多,將姐姐叫成“娘”,薛金搖也不糾正,抱在懷逗他笑,小聲道:“我姓薛,你也姓薛,薛家剩咱們兩個活人啦。”

徐礎帶着滿身寒氣走進來,薛金搖立刻道:“別走過來,站門口。”

徐礎止步,問道:“寧王夫人……”

“我們聊了一陣,我覺得她挺好,沒有壞心眼。”

“那好。”徐礎笑笑,本來也沒抱太大指望,“我今晚要住在外面,你不必等我。”

“嗯。”薛金搖繼續逗弄弟弟,很快抬頭,向正要離開的吳王道:“等等,還有一件事,我將馮菊娘送走了。”

“聽說了,對她來說算是一個歸宿。”

“你不生氣?”

“不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自作主張,沒跟你商量。”

徐礎覺得妻子的態度有些古怪,沒往深想,笑道:“這種事情,你做的主張越多越好。”

“那好。”等吳王從外面關門,薛金搖向懷的孩子道:“吳王不生氣,那咱們再來一次自作主張吧。”

孩子只會笑,沒提出任何反對。

徐礎必須另想辦法挫敗寧王。

天色將晚,徐礎借口去西城巡視,只帶少量衛兵,前去見甘招。

想對付寧王,甘招是最有用處的幫手。

兩人多次見面,甘招願意為吳王效力,徐礎來見他不為別的,只為鞏固這次聯手。

甘招也明白吳王的用意,所以很快遣走外人,說到正題:“據我所知,寧王明日必要出戰,寧王一向自詡勇猛,絕不會在諸王出城邀戰的時候落於人後。牛天女會留下,替丈夫守衛城門。這個較麻煩,牛天女已經做好準備,將通往城門的道路全都堵死,在城牆又壘起一道高牆,阻止西城之兵,不易攻破。”

“算來算去,想不到寧王夫人才是最大的麻煩。”

“但是無妨。”甘招笑道,如果事情太容易,顯不出他的本事,“寧王軍不少將領與我相熟,明天只要我去奪門,他們自會給我打開通道。牛天女終是女流之輩,精銳將士都會讓寧王帶走,她身邊留不了太多人,即使無人接應,明天我也能攻下北城兩門,只是多費些周折而已。”

兩人又聊許久,徐礎少不了給出諸多許諾,確定甘招再無二心之後,起身告辭。

徐礎大量調動軍隊,悄悄增加西城的實力,召來吳將,分派事宜,孟僧倫、雷大鈞等人明天要隨他出城——吳王必須親自帶兵出城,以身作則,才能讓其它三面的義軍出擊。

宋星裁則被留下守城。

等到議事結束,徐礎留下宋星裁,另有囑託:“明日之戰,城外固然重要,城內更是重之重。蜀王會從城牆進攻北城,你要從城內街道進攻,首要之務是奪門。”

宋星裁連連點頭,“我早看寧抱關不順眼,終於等到這一天。執政放心,明天我是拼這條命,也要奪下北城兩門。”

“我寧可不得兩門,也要留下宋將軍的命,你是我軍第一猛將,沒有你,吳軍如失鋒刃。”

“我算哪門子猛將,只是敢沖而已。”宋星裁笑道,心裡很受用。

將近四更,徐礎在西城軍營里小睡,五更起床,開始安排將士,與諸王頻繁聯繫,督促他們及時出城進攻官兵。

西城是第一撥,此後每隔兩刻鐘衝出一撥,依次是北城、東城、南城。

如果一切順利,南城的晉軍將突破包圍,尋路北回并州,梁王將主力藏於城,他自己也會迅速返城,要在城內伏擊官兵,蜀王以守城為名,實際要攻佔北邊城牆,至於寧王,則會被擋在城外,留給急於報仇的冀州突騎。

如果一切順利,徐礎將除掉義軍最強大的兩名對手,從此獨掌全軍,雖會有些損失,仍不失為一支強大的軍隊。

至於城外的官兵,徐礎也有計劃,起床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召來孟僧倫,“孟將軍做好準備,今日之戰並非虛張聲勢,咱們要攻破官兵大營,解除東都之圍。”

孟僧倫眼睛一亮,“我知道執政不會真心歸順鄴城!可是咱們的兵力足夠嗎?要不要再叫一些人來?”

“不必,官兵突騎要用來圍殲寧王,還要分一部分兵力進攻南城,東、西兩邊必然虛弱,咱們現在的人數足夠。唯有兩點,一是不可怯戰,以至坐失良機。二是必須聽從號令,太早太晚都不行,太早進攻,會引來官兵警惕,破壞城北、城南之戰,也不能太晚,等官兵騰出手來,機會將失去。”

“執政放心,我聽你的命令,你指前我沖,你指後我退。”

“非得是孟將軍,我才敢托以重任。”

孟僧倫一時衝動,想將自己的計劃也說出來,吳將王顛已被調至城外,可以裡應外合,令此次進攻更加穩妥。

話到嘴邊,孟僧倫又咽回去,他幾次自作主張,都令吳王極不高興,這一次,他想等事成之後再道出實情,也好將功贖罪。

他不在乎功勞,只想為吳王效力。

萬事俱備,徐礎稍鬆口氣,但也只是稍松,不到最後不敢大意。

整個計劃太龐大、太複雜,依賴諸王與眾將的配合,間不可能不出意外,徐礎只好隨機應變。

為此,他放棄許多野心,如不求除掉晉王,只想讓他離開,別再與自己暗爭權。

徐礎出來巡視將士,一出房門望見不遠處豎起的一座高台,他記得清清楚楚,四更自己休息時,還沒有這個東西。

高台距離城牆百餘步,高出一小截,雖說是木頭搭建,速度也夠快的。

“這是什麼?”徐礎吃驚地問。

“這是執政讓金聖女建起的降世台。”孟僧倫回道,他親眼看到此台出現。

徐礎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

一身銀盔銀甲的薛金搖從台下走來,天將破曉,營儘是火把,照得銀裝越發閃亮。

薛金搖許多男將士還要高出半頭,扶刀走來,沒有半點扭捏之姿,徐礎在心贊了一聲,同時也在納悶自己怎麼敢與這樣的女人睡在一起。

孟僧倫則是讚美出聲,“金聖女不同凡響,她要是男子,必成吳軍第一名將。”

薛金搖來到近前,冷淡地說:“我要招請諸神降世,請吳王陪我登台。”

“非得是現在嗎?”

“降世軍要與官兵決戰,降世王必須下來看一眼,給將士們助威。要不了多久,吳王去亮個相可以。”

“好吧。”徐礎不想當眾拒絕妻子,尤其是這個要求還算合理,周圍的許多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高台,真將它當回事。

“還有降世棒,沒有它,無法與諸神溝通。”

“當然。”徐礎叫來唐為天。

唐為天站在旁邊,腰間別著兩根棍棒,一左一右。

“不要他,只要吳王。”薛金搖道。

唐為天回來不久,對薛金搖不熟,聽到這句話,立刻大聲道:“人在棒在,棒在人在,我絕不交出神棒。”

薛金搖不理他,“請吳王持棒隨我登台。”

唐為天氣鼓鼓地盯着薛金搖,徐礎伸手道:“給我降世棒,等我下來,還由你持棒保護。”

唐為天沒辦法,極不情願地交出降世棒,用手捂着另一根,“這個我要留着。”

徐礎笑了笑,又向孟僧倫交待幾句,跟隨薛金搖直奔高台。

台下是十幾名法師,正在寒風瑟瑟發抖,拾級而,台頂擺放一隻不知哪來的大鼎,高香燃燒,青煙裊裊升。

鼎左鼎右各站一名dàfǎ師,嘴裡正在誦經,身子也因寒風而微微發抖。

看樣子,這是一次簡單的招神,不會持續太久。

徐礎站在高台,目光越過城牆,望見遠處天邊的微光,以及稍近一些的官兵營地。

官兵營里必然也在做各種準備,從遠處看不出來。

徐礎突然想到歡顏郡主,她曾經與他惺惺相惜,如今卻堅定地不肯信他——她是對的。

“還好她不在這裡……”徐礎喃喃道,感覺少了一個強大的對手。

“誰不在這裡?”薛金搖問。

“沒誰。咱們可以招請降世王了。”

薛金搖跪在鼎前,低聲祈禱,徐礎雙手捧着降世棒,跪在妻子身邊,心全無誠意,仍在計算今天的每一個細節,沒注意到大鼎擋住對面城牆的大部分視線,台下的人更是一點也看不到他。

薛金搖毫無預兆地出手,將丈夫按倒,麻利地在嘴裡塞入布條,隨後kǔnbǎng雙手。

徐礎大駭,待要掙扎,力氣不如妻子,待要大叫求援,嘴裡已發不出聲音。

他心裡有無數疑問,只能用憤怒的目光來表達。

薛金搖不為所動,將繩索另一頭牢牢系在一隻鼎足,向兩名dàfǎ師道:“會有人過來傳令,到時候你們解開繩索,向吳王謝罪。”

兩名dàfǎ師顯然是知情者,立刻點頭。

薛金搖蹲下來向丈夫道:“想讓牛天女信我,只能這樣。你不用着急,我替你帶兵出城,寧王那邊有人監視,他一旦出城陷入官兵包圍,立刻會來通知這邊,兩位dàfǎ師給你解綁,你帶兵去攻北城,牛天女絕計料不到。我知道你不高興,但是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徐礎唔唔幾聲,他的計劃不只是出賣寧抱關,還有一系列的後續,需要他隨時做出判斷、下達命令,是薛金搖無法代替的。

薛金搖摸摸丈夫的臉頰,“等我回來,你會當皇帝的。”說罷揀起降世棒,立身下台。

徐礎驚怒交加,卻無計可施,過了一會,聽到薛金搖響亮的聲音:“降世王留吳王在台觀戰,讓我替吳王帶兵出城。降世棒在這裡,諸將聽令!諸神護佑,我軍必勝!”

徐礎希望孟僧倫等人能瞧出破綻,來救他,結果聽到的卻是一片歡呼聲,響逾雷霆。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