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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之前那兩個自殺農民家的房子比,翁坡塔家算得上是頗為寬敞。

但因翁坡塔長期卧床,他妻子不僅要照顧他,還要養育兩個孩子,所以屋子裡邊髒亂不堪。

客廳的面積大概有三十幾個平方,正當面靠牆壁的位置,是一張雖然顯舊、但卻頗為氣派的供桌,供桌上安放着一尊白瓷佛像。

佛像下邊供有香爐,但香爐里,卻沒有燃香。

不知是忙忘記了,還是缺錢買香。又或者女主人已經對生活完全失去希望,連帶的對自己的信仰也打了折扣。

另有一張簡陋的木桌,桌子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唯一的電器,是牆角一張木几上擺放的一台老舊電視機。

客廳左側的牆壁上,開着兩扇房門。

我推開靠里的那扇房門,看見並不寬敞的地面上,居然擺放着兩張木床。

我讓亨利川問了一下,知道這兩張木床一張是從前老爺子睡的,還有一張是兩個孩子睡的。

只不過現在老爺子已經死了,翁坡塔又卧床不起,所以女主人搬了過來,跟兒女同睡一房。

我就在這間房裡仔細查看,連床下我都彎腰瞅了幾眼。把那女人又忍不住嘀咕幾句,大概是問我“到底是在找什麼”。

只可惜在這間房子里,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發現。

之後我又推開靠着前邊的那扇房門,也就是之前女主人走出來的那間房。

房裡刺鼻的騷臭味,令我差一點嘔吐出來。

我看見房間里有一張挺寬大的木床,木床上躺着一個男人,男人腰部以下,蓋着一張床單。

而男人的上半身,則穿着一件骯髒到看不出顏色的背心。

正好那男人偏臉向著房門,所以我一眼就能看清楚他的長相神情。

他並不醜,但卻讓人暗暗驚怕。

他的皮膚不像其他l國男人一樣黝黑,而是蒼白之中微微泛青,一看就是長時間受病痛折磨的緣故。

他的神情尤其嚇人,他明明睜眼看着房門口,可是我卻感覺不到,他將我、或者將其他任何東西看在了眼裡。

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焦距,只是那麼漫無意識的睜着,看來就跟個白痴一樣。

屋子裡實在難聞,我根本就走不進去。

可就在我轉臉準備遠離這扇房門的時候,我的眼光卻撲捉到在房間一角,擺着一隻小木凳,木凳上似乎擺放着一尊神

像。

我當即屏住呼吸走了進去,一直走到牆角的位子,看着小木凳上的那尊神像。

那是一尊巴掌大小的木質神像,雕工簡陋而粗糙,很明顯雕刻者並沒有受過專業的雕刻訓練。

所用的木材也普通,因為沒有上色,可以清晰看到木材的顏色與紋理。

但是它的造型卻十分奇特,尖尖的嘴巴,枯瘦的臉頰,有一點像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雷公的形象。

然而雷公沒角,這個神像的額頭上,卻生了兩隻尖角。

雕刻者似乎竭力想要將這兩隻尖角雕刻得更加生動而彎曲,只可惜技術有限,這兩隻尖角顯得大小不一,不倫不類。

我心中暗暗納罕,伸出手想將這尊奇怪的木雕像拿在手裡觀看,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嘶啞的嚎叫,傳進我的耳中。

他叫的是文田土語,所以我聽不懂,只是他那兇惡的口氣,令我一下子轉過身來。

我看見本來痴痴獃獃神遊物外的翁坡塔,此刻正拚命撐起上身,不斷地揮舞雙手,一張臉布滿憤怒,嘴裡則咬牙切齒不住嚎叫。

那女人趕忙走進來,一邊說著我聽不懂的話,一邊將我從房子里拉出去。

將出房門,我回臉一瞥,看見翁坡塔仍舊惡狠狠地瞪視着我,幸好他雙腿癱瘓,要不然我真怕他會跳下床來咬我兩口。

我是真的被他驚到了,忙順着那女人的手勁,一直退到大門外邊。

翁坡塔仍未完全安靜,雖然沒再嚎叫,但我能夠聽見他粗重的喘息。

那女人走進房子安撫幾句,我趁着這個時間,稍微讓自個兒平復一下。

一會兒那女人走出來,嘴裡嘀嘀咕咕埋怨着什麼話。

當然不是埋怨她男人,而是埋怨我不該惹怒她男人。

直到亨利川一瞪眼睛,那女人才趕忙閉嘴。

我明知她嘀咕的肯定不會是好話,也不讓亨利川幫我翻譯,直接開口問她:“那個木質神像,應該不是佛教神像吧?究竟是什麼神像,為什麼翁坡塔的反應會這麼大?”

亨利川替我翻譯了,那女人起初不願說,但又承受不住警官的壓力,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我哪兒知道那是什麼神像啊?那還是……我男人剛剛受傷的時候,去友誼醫院都沒把他治好,我們家老爺子萬般無奈,去山裡求了一位據稱是活神仙的大師,從那大師那兒帶了幾服藥回來。結果我男人喝了那幾服藥之後,

當真好了很多,有一段時間甚至能夠坐起身來。這尊木雕像,就是那個時候他讓我兒子幫他找了一塊木頭回來,他自個兒用刀子一刀一刀雕出來的。我嫁給他這麼久,還真不知道他居然能有這手藝,雕得居然似模似樣!那之後他就把這尊木雕像當成了寶貝一樣,誰都不能碰一碰,就連我兒子……”

她說到這裡忽然住口,等到亨利川幫我翻譯完畢,我立刻意識到其中定有蹊蹺,所以我開口追問:“就連你兒子怎麼啦?”

那女人吞吐半天,這才說道:“也沒什麼,就是我們家兒子貪玩,趁着我男人睡熟的時候,把那尊神像拿到外邊去了,結果……”

她再次停住,亨利川替我問了一句:“結果怎樣?”

“結果不知道怎麼的,我兒子就被嚇得哇哇大哭,而且滿嘴的胡說八道!”

那女人說到這裡的時候,沒等亨利川幫我翻譯,一直站在旁邊聽我們說話的那一雙兒女中的小男孩兒突然叫道:“我沒有胡說八道,我真的看見了一個鬼影,我真的看見了!”

“你還胡說!”

那女人揚手就要打那孩子一巴掌,那孩子跳開躲避,仍舊固執地叫着:“我沒胡說,我就是看見了!”

我等亨利川幫我翻譯完畢,不由得心中又驚又喜,忙撇下那女人不理,彎下腰來充滿友善地問那孩子:“你看見那個鬼影,是在你爺爺去世之後么?”

那孩子居然能夠聽懂英語,所以沒等亨利川替我翻譯,他已經沖我點一點頭。

我更覺興奮,忙又問他:“那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黑影很像你爺爺?”

“我爺爺?”那孩子充滿疑惑看着我,“為什麼你覺得,會像我爺爺?”

他也說的是英語,而且說得十分標準。所以我立刻回答:“因為你爺爺那時候不是剛剛去世嗎?”

那孩子尚未回答,那女人卻於此時插了一句話,大概是叫我不要聽小孩子胡說。

我也沒理她,只是雙眼看着那孩子。

那孩子楞楞良久,忽然從嘴裡冒出一句話來。

“不,他不像我爺爺,他很像是……我爸!”

說到最後兩個字,那孩子瑟縮了一下,忍不住向著房門瞥了一眼,眼神之中頗有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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