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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達成了一致,宋繼開留下來住幾天,兩人緩和一點,再多溝通一下。

雖然剛才聊天的時候,宋繼開的語氣稍微有點強硬,但許問對他的印象並不壞。

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實意熱愛傳統建築與文物,也是真心實意在為許宅考慮打算的。

有這份心,剩下的都只是技術問題,可以慢慢磨合。

他本來打算請宋繼開吃飯,結果是對方把他帶到了一個地方,滿口稱讚地推薦。

那是一家很小的餐館,兩層樓,裝修非常樸素,是那種許問路過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地方。

這裡做的是萬園本地菜,味道非常好,份量非常紮實。一頓飯吃下來,許問讚不絕口,還沒吃完就在打算着下次再過來吃了。

許問喜歡得很坦然,宋繼開也挺高興,他介紹說自己雖然不是萬園本地人,但來這裡也很多次了,對這裡比很多本地人還熟悉。

他又給許問介紹了幾個吃飯的地方,都是跟這家一樣,不怎麼出名,但既實惠又好吃的,離曲河路也不遠,許問完全可以去試試。

許問也很乾脆,拿出手機,把他介紹的地方一個個記錄了下來。

吃完後,宋繼開找了家店,去買了一些生活用品。

他現在出門經常是這樣,輕裝簡行,只帶最基礎的旅行用品,要添什麼當地買,索性他也不是特別講究。

當然,這也僅止針對萬園這樣的大城市,很多考古修復的項目都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去哪裡,很多東西都得提前備齊,但關鍵還是一句話,不能太講究。

他對西裝其實沒有太多偏好,會穿得這麼正式主要也是因為來的是萬園,過兩天在這裡他還有個會要開,一套西裝正好可以應付多個場合。

平時他穿得更多的是勞動布的工裝,也更適應那種裝束,覺得更舒服。

一頓飯工夫,兩人完全沒聊工作,對對方都有了一些了解,距離近了不少。

回去許宅前,宋繼開有些探究地看着許問,道:“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你本來想的是什麼樣子?”許問很隨意地問他。

“我以前見過不少從事傳統行業的人,中老年居多,偶爾也會有一些年輕人。但不管什麼歲數,他們都有一種統一的氣質。他們好像自成一個世界,跟外面的環境以及時代不太發生關係,就算有,也很少,以他們自己的那套方式來丈量新世界。但你不太一樣,怎麼說呢,你更像一個現代人。”宋繼開一邊說一邊思考,說得很慢。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說的也沒錯,許問本來就是一個外來者,意外闖入了許宅,闖入了班門世界。

到現在為此,那些或停滯或流動的時光已經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成為了他靈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之前二十多年的教育以及生活就註定了一點,他價值判斷以及思考問題的方式還是現代式的,稍微交流一下就能看出來。

這時兩人已經到了許宅跟前,宋繼開只是隨口一說,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晚宋繼開就住在了許宅,這裡還是沒通水電,但他對這種環境並不陌生,提桶打水,燒灶做飯,非常熟練。

這時他已經換上了新買來的勞動布工裝,整個人都舒了口氣,活泛過來了一樣。

他指指身上的衣服,對許問說:“你知道這套多少錢嗎?五十塊,一套。”他又指向那套在旁邊掛起來的西裝,“一千二,還是買的平價的。”

他搖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伸長腿,在許問之前修好的一張躺椅上坐了下來,仰望着星空。

許宅極其安靜,鳥叫蟲鳴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出現了,聲聲如織,安祥靜謐。靜心聆聽,彷彿連頭頂的星光都明亮了幾分。

“這裡真不錯。”宋繼開本來想躺一會兒,再去看看夜色里的許宅的,結果躺着躺着,連日奔波的疲勞涌了上來,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宋繼開醒了過來,還沒睜開眼睛,先聽見了一些輕微的聲音。

聲音很熟悉,宋繼開迅速在腦海中形成了圖景——

許問正拿着一把毛刷,輕輕刷去某件文物表面的泥灰。

他睜開眼睛,轉過頭,果然看見了同樣的畫面,不禁微笑了起來。

“吵醒你了?”許問迅速發現了他的動作,停下了手。

“沒,挺舒服的。你再刷幾下,我又要睡著了。”此時宋繼開的心情極為和緩,語氣幾乎是帶着笑的。

“那你繼續睡,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許問說。

“啊?做什麼?”宋繼開一般不會這麼冒昧,但這時心情放鬆,直接就這樣問出來了。

“去考中級木工證書。”許問指了指放在旁邊的准考證。

聽見這話,宋繼開挑起了眉毛,過了一會兒問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許問有些意外,但想想又覺得挺正常,說:“行啊,不過你不是考生,不知道能不能進去……”到現場之後許問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有點好笑。

兩人一起來到揚天技校外面,今天是統考日,技校停課封校備考。

門口有保安,考生必須出示准考證才能進去,其他工作人員也有相應的證件。

結果宋繼開直接拿出了文物局的工作證,立刻召來了考場負責人,親自把他迎了進去。

今天的負責人不是杜同元,是個許問不認識也不認識他的,聽說宋繼開是來陪考的,意外極了,連連看了許問好幾眼。

上午是機考,中級技師人比較少,這次不需要去外面找網吧,直接在揚天技校的機房進行。

這裡的機房像傳統的那些一樣,恆溫防塵,需要換鞋才能進去,且謝絕外人。

但宋繼開一樣進了,還是考場負責人親自帶着進的。

國家機構,果然還是有特權啊……

許問上機,宋繼開在他旁邊拉了把椅子,問道:“不介意吧?”

許問搖搖頭道:“沒事。”

片刻後,考試開始,許問專心致志地做起了題。宋繼開坐在他身邊,將題目與他的答案一一收入眼中。

機考理論題的用時一共是一個半小時,題型各異,內容也非常豐富。

最關鍵的是,雖然是“中級手工木工”,但它除了傳統木工的各項常識,還有更多的現代技術方面的內容,份量差不多二八開,後者比前者多得多。

這也正常,雖然是手工,但還是以現代工業為基礎的,譬如工具的使用方面,大量增加了各種機具甚至機床,大部分都是現代的,傳統工具非常少。

答題開始,許問每道題都是即看即答,幾乎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速度極快。

傳統技術題目如此,現代技術題目依然如此。

而且,他每道題都回答得精準而到位,用最簡單的語言給出最準確的答案,這種掌控力,必然是對“理論”有着極深刻的理解才能做到的。

這真是讓宋繼開有些意外了,他緊盯着許問的顯示器,眼睛眨也不眨。

一個半小時的題目,許問只用了半小時就全部完成了,他非常慎重地檢查了一遍,起身向宋繼開示意了一下,封捲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宋繼開問道:“下午還有實操部分?”

“對。”

“嗯。”宋繼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