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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嘉月!”裴英如霜如冰的聲音響起,“郡主受到了驚嚇,來人,帶裴郡主下去好好歇息!”

“不,哥哥!”裴嘉月哭得淚流滿面。

她一邊被兩個宮女拉着,一邊回頭朝殿內哽咽道:“說什麼為了我?可我沒有想要他死!!我沒有想要他死在我面前!我沒有!!”

這個任性張揚的少女,第一次背負着生命的沉重,此刻,她放聲大哭,明艷亮麗的臉上全是淚痕,毫無形象可言。

陸晚微微皺眉,一絲疑惑之色湧上眉間:裴嘉月如此嬌蠻之人,難道一瞬間就轉了性?可她哭得又悔又痛,竟不像是假的……

等等!她腦子裡靈光忽現,難道說,趙玉真的是為了保護裴嘉月而死??

她張了張嘴,還未開口,蕭令淡淡叫了一聲:“添茶。”

陸晚看向蕭令,見他正用一雙明滅不定的眸子注視着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把話咽了回去,走向蕭令位置旁,躬身替他斟茶。

蕭令接了新添的茶,瞟了一眼垂頭侍立在側的陸晚,淡淡道:“笨手笨腳的,連個人也伺候不好,不知道哪點像個在晉王府當差的人?”

裴貴妃臉上浮現一絲嘲諷之色,冷笑道:“這丫頭倒一點都不傻,就是有點聰明過頭。”

她語氣變得凌厲:“陸晚,你剛剛所說的白玉綾如何解釋?若你拿不出證據自圓其說,那本宮就要請求聖上治你大不敬之罪!”

裴英拂袖在御前跪下,鄭重道:“聖上,我裴家滿門賢良,自太祖皇帝開國起,裴家兒郎征戰沙場無怨無悔,以血染疆場青山埋骨為榮,陸晚無故誣陷貴妃與郡主,有損裴氏聲譽,其口口聲聲知道真相,卻顧左右而言他,臣請求聖上,將她交由大理寺審理,臣定能將案情大白於天下!”

“裴大人此言有理。”

蕭令靠在椅背上,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態,淡淡道:“聖上方才對貴妃說,若她污衊貴妃便治個欺君之罪。然目前看來,趙玉死無對證,白玉綾到底怎麼進的昭陽宮也無法定論,的確是該好好追查一番。此事牽連甚多,依我看,不如交給修羅衛追查,三法司協助配合。黑白是非公道對待,定不能使任何人蒙冤受屈。”

皇帝點頭道:“晉王說得不錯,不如就先交由修羅衛去查一查。”

裴貴妃冷笑一聲,言語中略帶一絲慍怒:“晉王這是什麼意思?這是為這個婢女開脫不成?那白玉綾,誰知道是不是她……”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一聲絕望到極點的呼救:“救命啊!奴婢冤枉!!!”

一個小內侍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大膽!!”裴貴妃光彩照人的面容明顯的一僵,喝道:“聖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把嘴堵住拖下去!”

而那小內侍瞪着一雙滿是恐懼的眼,噗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道:“貴妃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小人什麼也不知道!求娘娘饒了小人吧!”

裴貴妃厲聲道:“侍衛呢!把這不懂規矩的東西推出去拔了舌頭!”

“慢——”皇帝微抬右手,看向御前全身顫抖的小內侍,問道:“怎麼回事?”

裴貴妃的身子,在瞬間顫抖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嫉恨之色,讓她的眼神變得異常的冰冷和絕望。

那小內侍伏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慘叫連連:“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皇帝略有一絲不耐煩,喝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內侍又往前爬了一下,止住了哭聲,道:“聖上為小人做主啊!貴妃娘娘,要毒殺奴婢!!”

“什麼?貴妃,他犯了什麼錯?”

聞言,裴貴妃藏在袖中的手指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但臉上卻依然保持着威儀,斥道:“這等不懂規矩的東西,是哪個宮教出來的!?”

小內侍生怕失去唯一的希望,連忙哭訴道:“啟稟聖上,昭陽宮娘娘命小的在祈月殿埋了一個小箱子……誰知被巡查的修羅衛發現了。奴婢向天發誓,小人不知道箱子里是白玉綾,若是知道打死小人也不敢去做……”

“砰!”皇帝將手中的茶杯放在御案上,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

“聖上,奴婢絕不敢有半分虛言,那小箱子黑漆描金,大約一尺見方,是貴妃娘娘親自命奴婢去園子里埋的……”

他一邊說一邊不住地磕頭如搗蒜:“白玉綾這種逆黨之物,給小人一千個膽子也不敢碰啊。”

“貴妃,他說的可是真的?”

裴貴妃坐在椅上,身上如雲的錦緞襯得她臉色更為慘白,她不答反問:“聖上真的這樣不相信臣妾嗎?”

皇帝咳嗽了一聲,微微調整了一下聲調,溫和道:“貴妃,給朕解釋一下吧。”

死一樣的寂靜。

大殿上的氣氛令人窒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一場未知的雷霆之怒。

裴貴妃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那眼中,絕望有之,哀怨有之,而更多的,是痛楚。

陸晚不由得別過頭去,這個高傲美麗的女人,舉止威儀赫赫,言辭聲色俱厲,折辱起她來毫不留情。

竟也會有痛楚的時候。

她看着這個即將被擊潰的女人,胸口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手指上曾經被貴妃燙傷過的地方,如千萬隻蟻蟲爬過,隱隱地發麻。令她無法忘記,裴貴妃,是多麼的心狠手辣。

可皇帝輕輕的一句話,就徹底擊潰了貴妃所有的強硬。

深宮之中,最容不得的就是動情二字。

她正胡思亂想着,忽然感覺身側有一道淡淡的目光射向自己。

微一側頭,便看見蕭令的雙眸。

四目相撞,他長眉微挑,似是看透了陸晚內心所想一般,嘴角忽然輕揚,露出一抹極其隱秘的笑意。

陸晚一愣,繼而輕輕地別開了視線。

裴貴妃依然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着皇帝,彷彿忘卻了那小內侍正在指證自己,忘了此事關係到身份榮寵,忘了即將墜入深淵……

皇帝平靜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死寂:“所以,貴妃你為了嫁禍於陸晚,製造了種種駭人聽聞的案件?”

“聖上……”裴貴妃聲音極低。

“姑母!”裴英喊了一聲。

裴貴妃猛然一個激靈,彷彿靈魂歸竅一般醒了過來。

“聖上。”她情緒很快恢復,從容整了整衣袖,從位置上起身,以手貼地,在皇帝位置前盈盈跪了下去。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端莊大氣,絲毫不見剛剛的脆弱哀傷。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讓殿中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