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咬了咬下唇，視線落在九兒那不斷淌血的傷口處，這會顏色已經泛紫，屍毒蔓延到即將控制身體，最多一個小時便會成為喪屍一員。

“過不了多久你就是喪屍了，我這裡的藥劑還能救一個人，你…”

“救他。”

這話明顯費力，九兒搖搖欲墜的晃了晃，耳邊卻是明軒不容置疑的拒絕“不要…”

藥劑會屬於誰蘇沫無所謂，九兒的舉動深深震住了她，當下將小玻璃瓶內的藥劑遞給九兒，冰涼從掌心傳入，小小的一支，卻賦予生死的代價。

九兒將明軒放倒在地，動作很輕，明軒凝眸看着，清冽俊美的臉上滿是落入塵囂的傷痛悲哀。

這不該是他擁有的情緒，是她，將九天之上輕鬆自在的謫仙扯入凡間，經歷愛恨嗔痴，喜怒哀樂之苦。

情緒幾番變化，明軒讀不懂，卻咬緊牙關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九兒也不多言，俯身看着他的眼，手中的小玻璃瓶順着胸口處滴落，融入血液中，彷彿靜謐的一滴水剎那間崩裂成數千滴猛的竄入體內，喚醒無數衰敗的身體組織。

刺痛猛的襲來，明軒忍不住痛哼一聲，唇瓣微啟間有涼意沁入，明軒心下一驚，欲吐出，就覺一陣柔軟覆上，黑曜石般的瞳孔倒映出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幽深似海，流轉間控人心智，意識消失時，他只聽見那聲嬌軟的輕喃在耳畔低語“明軒，我後悔了，從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認識…”

‘滴答’

溫熱的濕意划過臉頰，雖是眷戀，卻毫不猶豫的滑落，不留痕迹。

明軒緊閉雙眸，想說他不後悔…

他後悔的是此刻身體的渾軟無力，以及，被她輕輕一撩撥便會陷入呆傻的自己，他喝了唯一能救她命的藥劑…

只是沒機會了。

蘇沫瞪大眼驚嘆不已，心下不由想，如果是她和尚祁，那最後的靈泉會給誰？對於這個問題她說不出所以然，但猶豫不決的心思已經能證明很多東西。

“你很愛他？”

九兒眨了眨眼，眼淚無聲滴落在明軒臉上“有種感情可能並不是愛，但比我的生命重要，他值得一切好的。”

蘇沫無言，良久低語“姬九兒，我還是小看你了。”

九兒深吸口氣，體內完全陌生的能量來勢洶洶，屍王帶來的屍毒太猛，狂熱的想要控制她的大腦，她的屍毒實際已經控制身體了，只是輕輕轉了轉頭，都會傳來僵硬的‘咔咔’聲。

而她很擔心和屍王周旋的宋爵。

想去看看，遠遠一眼也好。

可她不能。

沒有她這個拖累宋爵必會安然無恙，但若有了她，變故太多，不敢賭。

而眼下的明軒“你能幫我帶走他嗎？”

“那你…”

九兒虛弱一笑“你覺得呢…”

她如今的狀況，活下去才是奇蹟吧。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多說什麼，藥效快過了，九兒緊咬下唇看了眼地上的明軒，艱難勾唇，心下微松。

這一世，換她救他。

她起步離開，方向有些盲目，背影踉蹌卻堅定，蘇沫幾步走近將明軒背上，腳下卻有些沉重感，回首在看了眼九兒的背影。

姬九兒會死這個事實，與她而言如同末世般令人難以置信。

心思飄忽不定，蘇沫一咬牙抬腳快步離開。

水聲傳的有些遠，山頂處的斷崖被地震摧毀，形成了一道匯聚三方流水的瀑布。

視線模糊，耳邊的聲音也顯得格外不真切，心下的渴望驅使九兒不斷吮吸自己的血液，藥效已過，雙腳猶如灌鉛。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也不知道最後會去哪。

到了此刻，她的大腦竟詭異的一片空白，怔忪間一股外力襲來，九兒一個踉蹌身形不穩的跌入水中，急流的雪水猛的灌入四肢百骸，隨波逐流間捲入斷壁口，懸空感伴隨着危機感一同襲來，九兒迅捷的抓住一塊凸起的石頭，拔出腰間的匕首找着力點。

人對死亡本身恐懼，這懸崖即高又陡。

“對不起了。”

耳邊夾雜着水聲，說話聲嗡嗡的有些不清晰，九兒無法分辨，本就無力抓住石頭的手被人扳開，身體懸空三百六十度旋轉急劇掉落，她執着的看了一眼，隨即淹沒在滾滾水聲之中。

那一眼犀利朦朧，莫名讓人發顫。

薛柔捂着心臟，強自鎮定下來。

“她本就快死了，我這不過是幫她快一點而已。”儘管如此安慰自己，那瞬間抬眸的畫面卻深刻定格在腦海之中。

薛柔後退幾步從水中回到陸地，速度極快的奔向某個方向，眼中有做賊心虛的慌亂，卻都不如那其中的堅定讓人詫異。

一切彷彿回到最初的安然靜寂，嘩啦流動的水聲，熾熱燃燒的溫度。

輕移的腳步仿若沒有實質，踩着湍急的河流到了斷壁邊緣，水花四濺，被朦朧的水汽遮掩，竟一眼看不到底。

空氣中傳來一陣淡笑聲，透明的鏡片折射出詭異的光，隨即細微的能量波動，原地已無痕迹。

這一切蘇沫毫無所覺。

“請問，是要帶他去治療嗎？”

陡然加入的女音有些喘，蘇沫掃了眼心下存疑，畢竟這一片幾乎沒人會來，但轉念一想，因為有水流的原因很多人會來清洗便不足為奇。

陌生的容顏，蘇沫禮貌的點頭不欲多說，加快步伐。

“等等…”

“有事？”

薛柔訕訕收回抬起的手“只是看你背着很吃力，想幫忙而已。”

“不需要謝謝。”

蘇沫為人多疑謹慎，一點點風吹草動便會小心嚴謹，薛柔這一套雖不知到底為了什麼，她不在意，也不可能遂人所願。

薛柔面色發白，眼見人越走越遠，心下淡淡的衝動因姬九兒的死越擴越大，眼見人已走遠，雙眸頓時一凝，突如其來的能量攻擊令人防不勝防摔倒在地。

“為什麼？”蘇沫猛的吐出一口血，看着面前的女人滿是不解，一陣暈眩感卻直達神經根部，欲起身發起反擊也因無力暈眩的身體只能作罷。

明明是人類異能也沒她高，為什麼感覺不到對方的步伐及能量波動，否則早有防範的她怎麼可能中招？

她的異能，又是如何被抑制的？

重要的是此人到底是敵是友，帶走明軒是為何？

太多疑問無法解答，蘇沫只恨自己將靈泉揮霍的太徹底，導致這會連基本的保持清醒都不能，不過轉瞬便沉沉睡去。

靜寂的空間唯有兩道或輕緩或急切的喘息，不遠處流淌的水流嘩啦啦的，薛柔喘着粗氣不確定的上前，踢了踢地上的蘇沫，雙眸滿是不可置信。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何這人會如此順利的倒下？難道上天都在幫她？

不敢耽擱，薛柔顫着手走近地上那道沉睡的身影，被清洗過得臉龐儘是俊美精緻，一分一毫彷彿都是天公作美靜心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沒見到他之前，薛柔從不知道一個男人能俊美成這樣，還能那麼強大，足以滿足所有女人對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明軒…”

薛柔哆嗦着手勾勒着對方的臉部輪廓，一臉迷戀之色。

“蠢貨。”

橫空而出的低沉嗓音猛的傳入耳中，薛柔雙眸陡然變得凌厲，光系屏障頃刻間罩於明軒周圍，握着手中的短刀起身站定，雙眼謹慎的看着出聲方向“誰？”

高挑挺拔的身影快速走來，那雙眼淡淡掠過，安置的鏡框折射出儒雅的光。

幾乎是一瞬間，薛柔體內的能量便極快涌動亂串，如臨大敵般的架勢。

光明對黑暗顯而易見的排斥，讓光系異能者總能第一時間分辨對方是人還是喪屍。

無疑，她此時遇到的便是喪屍，還是一隻等階高於她的喪屍。

薛柔緊張的要死，倘若這隻喪屍出手她不可能贏。

喪屍未言，邁動的步伐變化莫測，待薛柔回神注視時已消失不見，還不待鬆一口氣，身後便傳來一陣寒意沁骨的氣息，猛的回首，倒吸一口涼氣，那原以為是眼花出現的男人此時正抱着蘇沫站在距她五米處的方向，冷冰冰的看着她，隨後，淡淡掃了眼地上的明軒。

“你喜歡他？”

薛柔不言。

“想和他在一起嗎？”

心跳更快。

“跟我合作，我能保證你能和他在一起，薛柔小姐。”

薛柔瞪大眼“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六階光系，玄武指揮官杜淳的表妹，有一個三十人的隊伍，喜歡明軒，奈何明軒心有所屬，只能隱忍不言，卻沒想到天賜良機，姬九兒重傷，不管是變成喪屍還是死都不可能在和明軒在一起，便一狠心來個不做不休將人推下懸崖，又從蘇沫這裡將人帶走。”

話說到此，薛柔已經面色發白近搖搖欲墜，便紅着眼索性不怕死的開口“你想如何？”

魍魎嘖嘖一笑，垂首撩過蘇沫臉側的碎發，語氣輕柔滿含誘惑的看向薛柔“不是說了嗎？和我合作。”

“合作？呵…憑你一個喪屍？這次喪屍圍城你們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高階喪屍死的也差不多了，你知道這是哪嗎？只要我全力使用異能不遠處的尚指揮便能發現，到那時，你這個漏網之魚還想在這和我大言不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