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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雲掌和春秋經,都是至聖孔子遺留後世的絕學。然而,兩者在儒家的地位猶若雲泥。

排雲掌只是純粹的武道功法,算不上聖人學問。但《春秋》卻位列五經之一,作為儒家的至高經典,是所有讀書人必修的法門。

其威力自然無法同日而語。

所以,任真和葉三秋的這場對決,結果從一開始就已註定。

春秋真意貫通儒劍,銳不可當,強勢刺破那漫天掌印。

在它的威勢面前,葉三秋的排雲掌不堪一擊,只是一瞬間,它們內部的流雲真意就被絞殺殆盡,在空中煙消雲散,化為虛無。

藏在掌印後的葉三秋,更無法倖免,身軀被萬千劍氣洞穿,鮮血四濺,死得異常凄慘。

這副摧枯拉朽的畫面,讓所有人心臟驟縮,震撼無言。

按照他們的預想,此刻處於被碾壓之勢的,應該是蔡酒詩才對。

畢竟,排雲掌是至聖絕學,威力恐怖,就憑小小的釀酒家族,絕無底蘊能與之抗衡。

但是,截然相反的情形在眼前上演,這無異於狠狠抽了他們一耳光。任真不僅贏了,而且是以如此強勢的姿態獲勝。

他剛才施展的春秋之意,殺伐氣息極其可怕,令旁觀者彷如身臨死境,快要窒息過去。

大家心有餘悸,再次看向杏壇上那個青年時,眼神里不覺充滿敬畏。

如今的蔡酒詩,已不再是那個慫貨“菜酒食”,而將是聖人門徒,未來的儒家小先生!

即便是院長趙千秋,也要稱呼一聲小師弟,而那些平時對他嗤之以鼻的書生,更是得以師叔尊稱。

一戰立威,蔡酒詩其人在世間的地位徹底改變。

但對任真而言,這算不上什麼收穫。

大戰過後,他這時站在台上,心情莫名沉重。他很清楚,最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果然,虛空中,那道蒼老話音再次響起。

“不錯,孺子可教也。速來雪廬見我,你將是我的最後一位親傳弟子!”

話音剛落,人群便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夫子此言,等於昭告天下,正式確認了蔡酒詩的身份。不僅如此,言外之意,他能得如此良材,已然心滿意足,將不再收徒。

人們目光熾熱,凝望着任真遠去的身影,紛紛在憧憬,有兩位先生坐鎮,用不了多久,西陵書院必會更進一步,將其他同門遠遠甩在身後。

他們自然不知道,西陵的天,已經變了。

走在去雪廬的路上,任真百感交集。他從未想過,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形。

他跟儒聖董仲舒素昧平生,但早在金陵時,他網羅天下情報,就深知此人的性情和野心,頗為忌憚。

當他易容成劍聖,重回雲遙宗時,在京城長安那裡,董仲舒的勃勃野心也在實現。

他竭力遊說女帝陛下,接受了自己的大一統思想,將儒家推上獨崇的神壇。同時,他獻言獻策,大力排除異己,開始廢黜兵家為首的諸家流派,為實現立教封神的野心蕩平道路。

任真離開雲遙宗,重踏江湖後,迅速意識到,儒聖已經露出獠牙,成為必須立即解決的當務之急。

所以,他制定了接下來的一系列計劃。從湘北到西陵,以及之後的終南,他的目標一直都是儒聖董仲舒。

他用盡一切手段,要在董仲舒尚未邁過八境界線之前,將之打落神壇。

如今的董仲舒,離第九境越來越近。他不得不冒險接近,引這頭猛虎離開洞穴。

只是,不想對方也盯上了他,並且要收他為徒,這讓他始料未及。

“人在屋檐下,總得曲意逢迎,讓他先當幾天師傅也罷。只要我不露破綻,無論怎樣,他總不會無故殺死自己的弟子……”

心裡這樣想着,他一手推開木門,走進了雪廬。

雪廬果然跟傳聞一樣,地面積雪終年不化,冒着清幽寒氣。

小院布置得簡單素雅,正中間的石桌前,坐着兩人。

任真掃了一眼,低頭走向前。他知道,左側的青衣老者就是董仲舒,坐在輪椅上的是趙千秋。

他跪倒在雪地里,朝董仲舒磕頭,手心裡攥着一把汗。

“弟子蔡酒詩,拜見師尊,祝師尊萬……”

董仲舒呵呵一笑,俯身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起來,面容和藹親切。

“什麼尊不尊的,都是虛禮,以後叫我夫子。萬壽無疆嘛,就更不必說出口,連至聖他老人家,都只有五百年壽元,我哪敢萬壽……”

“好的,老師。”

任真從地上爬起來,心裡暗罵,老狐狸果然虛偽,你朝思暮想,盼着踏入第九境,不就是為了那五百年壽元么!

他臉色恭謹,一點禮數都不敢怠慢,再朝趙千秋行禮,“四師兄安康。”

說這幾個字時,他頭顱微沉,竭力隱藏着瞳孔深處的那抹寒意。

趙千秋笑了笑,沒說什麼。

雖然他是雪廬主人,但是今天這齣戲,他只是看客,並沒有利益關聯。

董仲舒笑眯眯地打量片刻,點頭說道:“後生可畏,比老四這些人強多了。我看,把西陵交給他打理,也挺不錯。”

說完,他隨意瞥了趙千秋一眼。

趙千秋笑容不減,只是摩挲着微白的指節。

任真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董仲舒端詳着他,溫和地道:“來日方長,這個不急。初次見面,我這當老師的,總得先關心弟子的狀況才好。”

看着這副慈祥笑容,任真不寒而慄。他知道,這句雲淡風輕說出來的話里,藏着真正的兇險。

他連忙點頭,憨笑道:“應該的!老師,我家就住在山下茅台鎮,世代釀酒。待會我立即下山,去取兩壇佳釀,孝敬您和師兄。”

董仲舒滿意點頭,“你剛才嶄露的儒意有點怪,跟大多數功法都不對路,所以我在猶豫,該送你點什麼見面禮好呢?”

任真聞言,假裝聽不懂話里的試探之意,欣喜欲狂,“只要恩師肯賞賜,什麼都好,什麼都好!”

董仲舒身軀微側,若有所思地道:“依我看,你應該修鍊過劍道,不如我找一部劍訣傳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