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決定，不過是利益權衡的選擇。
——姬悅承
…………
“去死！”
“你為什麼還要抵抗！你已經撐不住了你還要堅持什麼！”
“快放手！讓我們結束這一切！”
“你還在猶豫什麼？結局早已經註定了！”
“你去死啊！去死！”
姬弱與一邊憤怒的喊叫一邊一次又一次的用手中的劍劈砍那把墨玉色的槍桿，隨着他每一次的揮劍，姬宮涅的身形只能夠是竭力的舉起手中的長槍，踏出腳步向後慢慢退去。
不過好像沒有人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每當那把長劍落在姬宮涅手中那把長槍槍桿的時候，劈砍的位置竟然都只是在同一點。
姬宮涅此刻緊握長槍的雙手手掌已然磨出了鮮血，他的雙臂已經不停的開始顫抖，他的身體已經因為過多的消耗而感覺到疲憊，他的傷口因為不斷的兵器相對而漸漸崩開，鮮血又一次的從他胸前滴落，黏稠的紅色液體落在地面上……但是他的眼神，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更改。
那是一種和姬弱與在剛才拔掉胸前那把長槍時候一樣的眼神。為了自己的目標他們可以用自己體內的那顆決心發揮出超越尋常時候的力量！
隨着時間的一分一秒過去，姬宮涅也不記得自己接下了姬弱與多少次劈砍，他只知道舉起來，再舉起來。等下去，再等下去。然後在姬弱與又一次的劈砍之後，他竟然一下子被劈飛了出去！
“砰。”
被劈飛的姬宮涅砸在這擂台上。但是倒地的少年並沒有放棄，而是用手中依然緊握的長槍當做支點，緩緩的從地上又一次站起。
“你為什麼還不放棄？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會放過你么？”姬弱與看着那個又一次站起來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無力。
這種無力感代表的不是他力量上的無力，而是指他現在的心緒。他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那個堅持到現在的身影，他竟然會有種莫名的恐懼。就好像，姬宮涅到了現在依然還有翻盤的可能性。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放過我。”因為大口喘氣而劇烈起伏的胸膛讓姬宮涅看上去無比的狼狽和虛弱，然而正因為如此，在擂台之下觀看的無數北溟海弟子，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對於姬宮涅那或不喜，或厭惡的態度，盡皆化為了一種思索和平靜。
“但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放棄。即便你們已經使用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也絕不會因此而交上自己的性命！”姬宮涅抬起頭看着他，目光一如他踏上擂台之時那樣的清澈見底。
他要救出自己的母親。他要掌控自己的命運。
他怎麼可能會死在這裡？
“手段只是過程而已。”姬弱與看着他，又一次持劍走到他的面前，看着此刻連長槍都未必能夠又一次舉起的少年，臉上終於了一絲笑容。
“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即便是過程和手段有些激烈那又怎樣？”姬弱與看着眼前的少年，雙手終於高高的又一次舉起。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道理現在我教給你。”
聽到這一句話，姬宮涅的臉上平靜。然後下一刻，在姬弱與落下那把長劍的同時，他又一次的舉起長槍。
“當~”
隨着這一次的聲音響起，姬宮涅手中那把通體用墨玉打造的長槍終究是被姬弱與那把材質更佳的長劍從中間劈斷。
“終於是要結束了。”一直站在姬悅承身後的那幾名姬家長老從剛才便一直吊著的心，終於在此刻是要落下了。
“從今以後，在這一代之中再沒有了能夠和凡塵少主抗衡的存在。而二十年後的聖子之戰，就是少主成為聖子的日子。”
“這一代將會只有一位聖子的誕生。而家主的位置將會重新回到我們的手裡！”
“已經連續四代了！連續四代沒有一位家主是從我們中間出現！我們如今的地位已經一代不如一代，我們的勢力已經降到了自從北溟海創立以來的最低點！”
“但是現在我們已經重新掌控了全局。沒有讓姬北溟的計劃得逞。”
姬悅承淡淡聽着身後幾人之間的談話，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釋然，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和淡淡的無奈。
他年少時的確是和姬北溟還有他的妹妹關係極好。但是自從姬北溟當上這北溟海之主，他成為了一眾姬家長老的代言人之後，他們之間便已經有了一條不可避免的縫隙。
尤其是當那名女子帶着自己天生赤陽體和寒陰脈兩種極端體質並存於一身的孩子回到北溟海的時候，他那因為自己兒子成為姬家少主的喜悅由此戛然而止。
他知道以北溟海的底蘊來說，兩種體質對沖並不是不能夠解決的東西……尤其是當姬北溟的臉上露出一抹稱之為驚喜或者是意想不到的神色之時，他就知道了姬北溟的想法。
“陰陽同體非陰陽，天地造化誰人凰。”這是一句流傳於許多年前的偈語。而姬宮涅不正是如此么？
他不能夠容忍姬宮涅成為傳說之中的那個人物。他不能夠容忍原本屬於自己兒子的北溟海之主的位置再被其他人奪走！他要除掉他。他要除掉姬宮涅這個潛在的威脅。
尤其是當姬北溟手中的權力在這短短五年之內超越了他們這些姬家的長老群之後。他很怕姬北溟會在這個時間裡啟動北溟海的底蘊，人為的製造一個……
但是現在都已經結束了。姬悅承此刻已經放鬆了一切，即便姬北溟有那個想法，但是如今，他的那個想法終究還只能夠是一個尚未付諸於事實的想法罷了。
他已經預想到了那把長劍刺入姬宮涅身體之內的場景。
就像現在。
在那把長槍從中間被那把長劍一分為二之後，姬宮涅的眼神依然平靜，就好像他一直就在等着這一個機會。
就好像為什麼那把長劍每一次落下來的時候都只會落在槍桿中間的那個位置一樣。當他手持斷掉的一把短槍和一把短棍的時候，姬弱與已經又一次的舉起了長劍，臉上充斥着結束這一切的喜悅。
然而令擂台之下觀看的一眾北溟海弟子驚呆了的，是下一個瞬間。
姬宮涅用着手中的那把短槍擋住……或者說，只是藉由短槍的兩在那把長劍落下的時候讓其偏移了數分，只是讓那把長劍的劍刃砍在了姬宮涅的肩頭。
而他手中另外的那把斷掉的短棍，卻已經刺破了姬弱與的胸口。
“這只是一根沒有槍頭的棍子……”姬弱與低下了頭看着自己又一次被刺破了的胸膛……這一次是他的心臟，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生靈丹可以讓他在很短的時間之內癒合大部分的傷口，但是心臟的傷害……尤其還是這把短槍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從心臟之內被拔出的時候。
“當。”
這是剛才姬宮涅用來擋長劍劍刃的那把短槍落地的聲響。
“誰規定沒有槍頭的槍桿不能殺人的？”姬宮涅鬆開自己的右手，沒有去管此刻沒有力氣讓高舉的長劍落下的藍衣少年，向後退了數步。
“我發現我做了一件錯事。”姬弱與無力的垂下雙手以及他緊握的那把長劍，面露苦澀。
“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這件事情。我就不應該和你為敵。”
“不。”姬宮涅看着他搖頭，眼神極為的認真。
“你是我這一輩子的第一個對手。”
姬弱與聽着姬宮涅的話，眼神中有些莫名的疑惑。
“你在這一場決鬥中教給我了一件事情。自己的命運只能夠掌握在自己手裡，否則你就只能夠當做其他人的工具。而要掌握自己手裡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自己足夠的強大。強大到成為手執棋子的棋手。”
“可惜的是，你我現在都只不過是棋子而已。”姬弱與看着姬宮涅，眼中有些無奈。
“你說錯了。”姬宮涅看着氣息漸漸變弱了的姬弱與，向前微微走了幾步，重新來到姬弱與的面前。
他用着只有他和姬弱與兩個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從一開始就是我自己的執棋者。”
聽到這話的藍衣少年微微一愣，隨即面露生命之中的最後一個表情。
那是一個洒脫和釋然的微笑。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在佔據了如此巨大的優勢之後，依然還會一敗塗地。因為從一開始，他這顆棋子對上的就是一名和他背後的那人一樣的棋手。
一個還只是很稚嫩的棋手。但是他相信他能夠成長到比自己身後的那人更加強大的地步。
尤其是當他聽到了姬宮涅的這句話。
“如果現在我拔掉這把短槍，因為生靈丹的藥力你還有機會活下來。但是你必須死。因為我要藉此離開北溟海，離開這一片只要我還在這裡，陰謀就不會斷絕的……仙家之所。”
然後他說了這一輩子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照顧好我的家人。”
在說出這句話以後，姬弱與好像迴光返照一般的伸出了鬆開了長劍的右手，死死的拽住了姬宮涅的領子，目光異常的凜冽，只為他能夠聽到姬宮涅的回答。
“我發誓，我保證會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的照顧他們。”
姬宮涅看着眼前的這名藍衣少年，語氣鏗鏘有力，但聲音卻小的猶如耳邊輕語。
原本凝實的目光在瞬間渙散。等到了姬宮涅保證的回答以後，姬弱與帶着滿足和幾分無奈離開了人世。他在最後，嘴角終於帶上了微笑。
這個名叫姬弱與的少年，享年十五歲。
“真是精彩的一場戰鬥。雖然沒有絢麗的靈力表演和傳說之中的招式武技，但是站在擂台上的兩人卻有着絕大多數修者所沒有的東西。他們有着屬於各自的決心，有着專屬於自己的道路。這比很多只是為了修鍊和獲得力量的修者都要強大，也是他們未來比那些人走得更遠的憑藉。”
抱劍男子看着此刻擂台上倒下的姬弱與和依然站着的姬宮涅，眼中閃過了幾分神采和不知為何猛然下定的決心！
北冥風雪塵已起，有誰知曉何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