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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再堅固的要塞,也是有弱點的。殘酷戰爭的磨礪,迫使魏斯學會使用生澀的哲學思維去看待和分析難題,進而找出pòjiě之道。如今的斯利恩,防禦設施和警戒體系給人的感覺更甚從前,但諾曼人並沒有將它變成密不透風的大兵營,而是保留了數千居民。這一來,是數以萬計的諾曼軍人長期居住於此,需要大量的勤雜人員來維持相對舒適的生活條件,二來,也能讓聯邦軍在發動空襲時有所保留,不至於將各種大威力、大殺傷的傢伙往這裡“招呼”。城裡有居民,各種或真或假、或虛或實、或輕或重的消息就能夠傳遞出來,而蔬菜肉類、布匹木料等生活品的常規供應,也使得抵抗組織乃至情報人員有機會混入其中……

抵達小鎮奧拉後,魏斯將隊伍分散在各處隱蔽區休整待命,讓李爾中校和一眾軍官們集中整理分析抵抗組織、情報部門提供的各種敵情資料,計算各種戰術數據,製作精確的戰場沙盤用以分析對應的戰術路線。自己扮成砍柴樵夫,跟當地抵抗組織和情報部門一起花了兩天時間,從wàiwéi對斯利恩進行了細緻周全的探察。

上一次,游擊先遣隊通過滲透突襲大搞了一場,破壞、摧毀敵軍兩處重要防禦支點和多處防空陣地,指引聯邦軍飛行部隊展開猛烈轟炸,用地空協同的方式撬開了敵人在斯利恩構建的“大龜殼”,迫使他們將戰鬥巡邏艦艇的前線基地移往他處,相應減輕了聯邦軍在洛林前線的壓力。在那之後,諾曼人沒有放棄斯利恩,而是逐步修復了這裡的防禦和警戒體系,有些方面還進行了加強。以兵棋推演的常規邏輯,游擊先遣隊就算再次突襲得手,也只能進行有限的破壞,更為關鍵的是,如果沒有大霧天氣的掩護和聯邦軍飛行部隊的及時支援,突襲部隊要全身而退實在太難了!

如此準備了兩天,魏斯他們雖然有了一些頭緒,但在作戰行動如何收尾上,始終沒有太好的思路。這時,他初來之時就叮囑情報部門盯緊的那個地下抵抗組織里的“雙面人”,居然主動來見自己。在住處門外,魏斯眯眼瞧了瞧,這個樣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既沒有明顯敵意,也沒有攜帶武器,戰鬥力也稀鬆平常,於是讓他進來,到裡間單獨說話。

“您沒有回去參加您那位兄長的葬禮。”這人居然一開口便直奔“主題”。

魏斯瞥了他一眼,不急不忙地反問:“所以呢?”

“所以,我來您這裡了,而我這個‘傳聲筒’,是只能用一次的。”

魏斯稍稍琢磨了一下這“只能用一次”的意思,遂將注意力放回正題:“他們讓你給我帶了話?”

這個站在人群里一點也不引人注目的中年男子,如同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人,靜靜地說道:“當彩雲在風暴中降落,那將是你揚名立萬的唯一機會……也許一周之內,這個奇異的場景就會出現。”

“在斯利恩?”魏斯下意識地問。可是,對面這人依然是一副“機器臉”。這種態度,表明他只負責轉達剛剛那句話,其餘概不奉陪。

魏斯想了想:“還有什麼要說的?”

這人先是搖了搖頭,臨了之前,似乎好奇心戰勝了理智,他低聲問:“您是怎麼知道我有問題的?”

“你是怎麼知道我知道你有問題的?”魏斯反問。

這人張了張嘴,放棄了解釋,也放棄了問題,起身離開了。

魏斯默默地目送他離開。敵人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率部抵達此地的?如果說是這兩天,那他們跟潛伏暗線的聯絡效率也忒高了。如果是前幾天,說明敵人對游擊先遣隊的行蹤早有預料。無論是兩種可能中的哪一種,魏斯都不由得心生後怕:那巴拉斯王子現在是要讓自己替他除掉競爭對手,若非如此,調兵圍殲這支孤立無援的游擊武裝豈是不易如反掌?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魏斯想了半天,捋了幾條符合邏輯的可能,但一時半會難以進行查證。過了約莫一個小時,情報官奧德洛少尉和另一名軍官匆匆前來報告說,先前要他們盯梢的那名可疑人員不見了。如果是溜去跟敵人報告,游擊先遣隊繼續留在這裡不僅不安全,還會連累全鎮居民遭受諾曼人的報復性懲戒。

思量片刻,魏斯對他們說,這人先前來找過自己,澄清了一些誤會,他之所以離開,應該是要執行某項特殊任務,往後可能也不會再回到這裡了,此事暫且不再討論。鑒於前線戰事膠着,聯邦軍迫切希望游擊先遣隊能在敵人背後進行策應,突襲斯利恩無疑是當前最有效用的方式。因此,他要求抵抗組織和情報部門儘快對敵人在斯利恩的布防、駐軍以及往來於斯利恩的敵軍補給運輸情況進行核實,以利於游擊先遣隊敲定作戰方案。

結果,第二天中午就有人從斯利恩帶了最新消息出來,說諾曼駐軍這幾天不但加強了戒備,還對各處堡壘、陣地進行清理翻修,並要求居民將街道打掃乾淨,在窗戶外面掛好諾曼帝國和所謂洛林自治區的旗幟。從種種跡象來看,近期確實會有大人物光顧此地,那位巴拉斯王子欲借敵人之手除掉的目標想必就在其中。雖說這場權宜的合作可能對雙方帶來莫大的好處,但魏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對方當qiāng使。要是可以選擇,他寧願在交換完戰俘之後,雙方接觸便到此為止,再見面便是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對手。

聯邦軍全線進攻,魏斯率游擊先遣隊出山活動,繼而輾轉來到斯利恩,這些明明是諾曼人無法左右的,可先是離開山林的小鎮、接着是在這個臨近斯利恩的落腳點,都碰到了替諾曼人傳話的“兩面人”……彷彿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推動事態沿着既定路線發展,最終來到了那位巴拉斯王子希望看到——甚至有可能是早有預料的節點。

如今斯利恩已是近在咫尺的攻擊目標,要是能夠一箭雙鵰,既破壞敵人的戰地補給體系,又讓敵人指揮層發生混亂,對大局而言是再好不過的。襲擊斯利恩,殺死大人物。以突襲者和防禦者的兵力、布陣、裝備等因素綜合考慮,要做到“萬軍之中取敵上將首級”,僅投入游擊先遣隊這兩三千輕武裝人員無異于飛蛾撲火,而魏斯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兩條可行之路:

其一,是以聯邦軍戰機對斯利恩發動低空突襲。戰機若是從聯邦軍戰地機場出發,一方面需要穿過敵軍戰線,很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甚至很可能遭到敵軍阻截,從而失去最寶貴的突然性,另一方面,中長距離的飛行受天氣影響較大,把握時機的難度也相應加大了。以洛林游擊戰士時期的作戰經驗,如果聯邦軍提前調派一批戰機和飛行員潛伏到洛林敵占區,利用平坦草地起飛,完成作戰任務直接返回己方控制區,技戰術是完全可行的,而且相比於單純的地面行動,成功幾率可以提高很多,潛在損失則會降低很多。採取這種策略,眼下的問題是時間過於倉促,難作周全準備,聯邦軍高層也未必會信服他們提出的理由,將寶貴的空戰力量投入一場無法證實的斬首行動。

其二,是將游擊先遣隊分為策應和潛入兩組,主力在外策應支援,由魏斯親率一支精銳的敢死隊潛入斯利恩,想方設法奪取一座裝備重炮的堡壘,調轉炮口轟擊航空港。這種精兵突襲的方式雖說九死一生,但對他們來說已是輕車熟路,何況這次還有兩個有利條件——第一個是魏斯自帶的“人肉雷達”功能恢復如常,只要利用好天氣和環境因素,得手的機會不小;第二個是情報部門前段時間在敵方陣營聯絡策反了一名駐紮在斯利恩的諾曼士兵,此人的父親是洛林人,母親是諾曼人,這種特殊的結合方式,使他從小受盡歧視、欺辱。在身體完全符合諾曼軍隊徵兵標準的情況下,直到戰爭爆發後兩年,前線兵員緊缺的情況下,才得以加入諾曼軍隊,而在軍隊,他依然是同伴們眼裡的異端,受到排擠甚至欺凌,這讓他對諾曼帝國的機制和風氣的產生了深深的厭惡,對以自由精神立國的聯邦充滿嚮往……在諾曼人那邊有內應,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若此人是誠心來頭,無疑又將行動的成功幾率拔高了不少。

當然了,地面滲透的總體難度擺在那裡,還要把握好時機,站在戰術角度,以若干戰機低空突襲仍是首選,然而站在現實的角度通盤考慮,地面滲透很可能成為最終唯一的選擇。於是,魏斯一方面聯絡游擊作戰指揮部,請龐克將軍協調高層,給游擊先遣隊派一批戰機和飛行員來,十架不行,三五架也能成事。另一方面,他以那名內應為楔子,以游擊先遣隊主力能夠全身而退為前提,精心策劃地面滲透行動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