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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氣大晴,連日的烏雲小雨散去。

林動一身白衫,竹釵束髮,手中提着一個酒葫蘆,就靠在神京之中的一棵大槐樹下,水井旁邊,坐在這樹下的石頭上面,也不管周圍臟凈,歪着身子大口的喝着裡面的水酒,醉眼惺忪,衣衫蓬鬆,這神京中的百姓見了,都以為這是一個狂人浪人,多半都是繞着走,口中也多少點評兩句,對這等閑言碎語,林動毫不在意。

正喝着酒呢,林動突然伸了一個懶腰,伸腳往前一伸,將一個過路的哥們都絆翻在地。

“瞎了你的……原來是個醉人。”

賈芸從地上爬起,拍一拍身上的塵土。

就算是在京城之中,地依舊是土路,真正要將這土地硬化,林動掐算日子,怎麼也得這大乾王朝的氣運消耗殆盡,這士大夫的統治階級被推翻,至少還能兩百年。

榮國府中,自從賈寶玉,賈璉兩個人管上了事務之後,賈寶玉看重賈芸義氣,就給賈芸調到了自己手下,委以重任,賈芸也肩負了榮國府中的外在許多事務,若論職位重要,尚且在柳湘蓮,秦鍾這等人之上。

今日是賈芸母親壽誕,賈芸事先給寶玉打了招呼,不做外務,一心在家給母親祝壽,此時是到外面操辦祝壽的宴品,不想在這古井旁邊,被人絆倒在地。

起身欲走,賈芸看林動此等醉樣,又是左右無人管,便伏下身拍了拍林動。

“兄台。”

賈芸將林動拍醒,只見這醉眼惺忪,伸手就拿葫蘆要再喝,不由將酒葫蘆奪了過來。

“兄台你是哪裡人?”

“過路人。”

“兄台你家在哪裡?”

“地球。”

“兄台你在這裡有親人沒有?”

“在這裡絕對沒有親過人!”

“……”

賈芸看這等模樣,不由搖頭,伸手將林動扶了起來,說道:“兄台,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做什麼的,不過讓你一個人在這裡爛醉也不好,今日湊巧是我母親壽誕,就當是我積德行善,稍後你清洗一下,就在我家坐下,吃上一頓壽宴,算是給我娘添壽了。”

“哦?”

林動扭過頭來,近距離看着賈芸的臉,問道:“有酒嗎?”

“有!”

賈芸答應的乾脆利落,說道:“今日你儘管喝,喝完之後,我給你找個客棧安置着,休息好之後,可不要在這白天爛醉……男子漢大丈夫,終究是要有點自己事業的。”

林動點頭哈哈笑着,問道:“你做的可是事業?”

賈芸不明就裡,也不做回答。

賈芸的家是在寧榮兩府外面西廊,是小小的一個合院,牆邊一個水井,一棵果樹,一邊則是走道,東西兩個廂房,上房又有三間,門院雖小,卻也別緻,賈芸將林動扶進來之後,打水讓林動洗漱一番,給林動安置在東廂房中暫時休息,他則外出依舊去打理母親壽誕的事。

此時這院落之中,賈芸的舅舅卜世仁已經在上房坐下,還有賈芸的舅媽,此時正和賈芸的母親攀扯交情。

卜世仁,不是人。

賈芸舅舅的人品可見一斑,原本賈芸去求他舅舅,拿些東西的時候,他舅舅是百般不肯,現在賈芸有賈寶玉提攜,在榮國府外面做了管事,這卜世仁就是百般貼上來。

因為這家中院落太小,賈芸現在又是榮國府外面的管事,身上也牽連許多生意,故來客眾多,賈芸不能在家招待,便將這給安排在了外面酒樓之中,一直到了臨近晌午,賈芸回到家中,接了老娘,要出門的時候才想起林動,連忙將林動叫醒,也給拉上,徑直去了神京之中的“曉月樓。”

這曉月樓是單純的酒樓,賈芸現在雖然管事,卻也不能像是寧榮二府中的人那般,能夠在壽誕的時候請人唱戲,故此在酒樓之中,萬事備了。

賈芸將卜世仁安排上座,畢竟娘舅最大,而林動這等客人,則是坐在角落之中,而後這你來我往的客人便都來了。

其中有賈雨村,張如圭,榮國府的僕人賴大,林之孝,還有賈芸的左右鄰居,其中便有倪二,這熙熙攘攘聚在一堂,也是有百來人,賈芸在這樓上定有雅間,故此什麼人和什麼人一桌都是有分配。

少頃這宴席就開了,烤好的鴨子,大塊的豬肉,蒸好的魚,炖好的排骨……這外面的人家雖在京城,像這等敞開肚子吃的時候也不多,一個個筷子下的飛快。

賈雨村現在是京外的官,近來到京城之中,則是因為戴家村之事被寶玉問責,而張如圭則是賈雨村在揚州時候的舊識,兩個人同樣是被免了官,張如圭也想要靠林如海的勢,只是林如海不曾給他寫過書信,跟着賈雨村到了京城,現在隨在寶玉身邊做事。

因為張如圭曾在官場,明白這裡面機巧變化,得到賈寶玉重用,只是從這人名之中,就可得知,這如圭,如鬼,此人也不是正人,此時這賈雨村和張如圭兩個人坐在一起,說起公事,一個心不正,一個人如鬼,兩個人就定下了要燒一個村子,來讓工程項目不受阻礙的計策來。

林動坐在下面,也不和人搶飯,就拿着酒罈子喝着酒。

“這位兄弟!”

倪二素來有醉金剛的稱呼,素來也是愛酒的人,因為所從事的事業是收賬,本身也是黑色行當,像這等雞鴨魚肉自不少吃,今日在這裡就是喝酒,只是這左右吃肉的居多,喝酒的少,舉目四望,倒是看到林動這等清流,抱着酒罈就來到這邊認識。

“我只當是我愛這壇中酒,不想在這裡還遇到你這樣的人,不管了,今日我們都坐在這大堂裡面,就是兄弟,來,喝上一碗。”

倪二將這黃酒倒上,林動拿起酒碗,和倪二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痛快!”

倪二索性就將這身邊的人攆到他那吃肉的桌上,將周圍好酒的朋友都給叫來,在這裡面又拿出來了幾壇酒,倒上酒之後,各自介紹,林動就說自己叫做林動,這裡的潑皮無賴們也都不認識,最後一碗酒喝了之後,就開始各種喝酒遊戲。

酒過三巡,倪二已經感覺上頭,但看林動依舊面不改色,對林動這朋友跟顯親近。

賈芸從裡間出來,看着左右皆是吃肉喝酒,挨桌的來打招呼,到了林動和倪二這一桌的時候,知道倪二也是有本事的人,就在這裡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倪二哥,招待不周,擔待擔待。”

賈芸先自飲一碗,這等黃酒度數皆是不高,然後對倪二說道:“這樓上之人,多是那官場出身的,不然倪二哥如何都要到樓上坐坐。”

“有甚不周的!”

倪二擺手並不在意,說道:“今日在酒桌上面遇到這兄弟,比坐在那樓上都要高興的多了。”

賈芸又和林動寒暄,說是已經給林動訂了客棧,在這裡儘管喝,喝完之後,就可以到客棧裡面休息,然後又給倪二介紹林動來歷,只說林動愛喝酒,卻也不說早上醉卧古井旁邊一事。

“都喝這等黃酒,着實無味。”

林動將後腰上掛的酒葫蘆拿出,對着倪二和賈芸說道:“你們兩個敢不敢嘗嘗這葫酒?”

“有什麼不敢的!”

倪二看這葫蘆,笑道:“我倪二喝的酒也是多了,你這酒還能有什麼花樣不成。”

賈芸好歹也是賈家分支,縱然之前家貧,但是好酒好肉,也是曾吃過的。

“我的這酒,是由何首烏,地黃,白芷,山藥,五倍子……等等中藥混在一起釀造而成,又稱男兒再造酒,也叫後悔葯,喝上這一碗酒,鮮有不流淚,不後悔的。”

林動給賈芸,倪二兩個人添上酒來,說道:“我們不妨定個賭約,你們若是喝了我這碗酒,流淚了,那麼你們兩個不妨應我一件事,如果你們喝上這碗酒不曾流淚,那麼我應你們一件事。”

賈芸和倪二兩個人對視一眼,看向林動,皆是說道:“好,我們還不曾喝酒哭過呢,就應這賭!”

話畢,兩個人端着這碗酒飲了下去。

這碗酒剛入肚,確實酒香濃厚,但在府中醞釀之後,就有一股苦澀直衝心頭,往昔種種事,歷歷在心頭,自己生活中的苦澀都化作了甘甜,但因自己而讓他人生活苦澀,則像是毒藥一樣附在心上。

賈芸和倪二兩個人原先還忍着,只是這淚珠卻不由的落了下來,少頃兩個人就在這裡嚎啕大哭,彼此抱着,也不說其他,就說是:“錯的厲害。”

林動也倒上一杯酒喝着,心頭不禁想到:當年就不該去救賽利亞……

賈芸是這裡是事主,突然在這裡抱着倪二哭了,讓這盛宴上的人都不自在,紛紛過來拉,讓這盛宴上亂成一團,好不容易人們才將兩個人拉開,賈芸和倪二剛要再找林動,但見林動早就消失不見,唯有這桌子上面放着一盤子壽桃,各個體大鮮艷。

賈芸和倪二兩個人對視一眼,將心事按下,暫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