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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今兒談興好,饒是知道蔣慕淵急着回府看妻兒,還是忍不住拉着他多說了會兒話。

多是些陳年舊事,生順德帝時如何,生永王爺時又如何,生長公主時還有些什麼趣事,一樁樁的。

她年紀雖不輕了,但這些老皇曆卻記得恍如昨日一般,用皇太后自己的話說,那都是她人生里最最重要的幾樁事情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蔣慕淵以前聽皇太后念叨過一些,卻都沒有這一次細緻。

興許是他自己也做了父親,有些感觸自然與從前不同了。

聽得多了,蔣慕淵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剛剛御書房裡聖上那一瞬間愣神的模樣,明明是一晃而過,但蔣慕淵還是抓住了。

以聖上的性情,原本連這一瞬都不可能露出來的。

思及此處,蔣慕淵便開口道:“您總說皇家與尋常人家不同,您如此偏心孫恪,莫不是也因為他洗三時您都錯過了?”

皇太后笑罵著捶了蔣慕淵一下:“就知道跟哀家渾說!”

嘴上這麼講,皇太后面上還是流露出了一些遺憾。

她嘆道:“都是哀家的孫兒,祈兒他們一落下來,哀家就抱着了,不像恪兒,哀家倒是有心去看看他,可委實太勞師動眾了。”

偏偏,這個最晚才抱到懷裡的孫兒是她的心頭肉,一年年往她心上長,皇太后怎麼看怎麼喜歡,自然也難免會有些內疚。

孫恪待她,是最像尋常百姓家的孫兒待祖母的,可反過來,皇太后自認是辜負了的,雖說是無奈之舉。

將心比心,皇太后對蔣慕淵亦是如此。

皇太后眯了眯眼睛,道:“祈兒是聖上登基那年出生的,先帝爺駕崩前還在念叨着這個孩子,可惜他最終沒有看到,也因着這一樣,祈兒剛生下來有那麼半年,他和劉氏都常在哀家身邊;淼兒……”

孫淼的狀況,皇太后沒有細說,但蔣慕淵心裡一清二楚。

不受寵的妃子誕下個小皇子,這在歷朝歷代的後宮裡都不是稀罕事兒,偏偏孫淼出生的時日有些不上不下。

記檔的日子其實是對的,可女子生產,有人早有人晚,一來一去差上兩月都不稀奇,一推算,他的到來堪堪能卡進聖上為先帝爺守孝的日子。

這就十分尷尬了。

皇太后心裡有數,自然不會去怪罪袁貴嬪,說白了,這事兒便是怪到聖上頭上也不該怪袁氏。

只是,這種事情,原就無法揉開了講明白,到了最後,就是在孫淼出生的最初幾年裡,淡化他,也免得讓言官揪着他說事兒。

當時也沒有給袁氏晉位分,她的貴嬪封號還是前幾年聖上封賜後宮時一併提的。

當然,看着是吃了虧了,實則對他們母子都好。

袁氏娘家普通,她自己隨遇而安,孫淼更是沒有野心,如此穩當但不出挑的位子,最適合他們。

之後便講到了孫睿。

皇太后不喜虞貴妃,但生養皇家子嗣如此要事,該給的體面都不會缺她。

後宮裡行走也方便,靜陽宮來報了信,皇太后便親自去看了。

“也是只模樣頂好的猴兒,”皇太后笑了起來,“看着比祈兒生下來時都壯實。”

孫祈還在劉婕妤肚子里時,是彌留之際的先帝爺最最挂念的存在,宮裡費盡心思的伺候着。

劉婕妤感念先帝爺,也是一心要拼個康健的皇長子,太醫讓活動就活動,讓吃滋補的就吃滋補的,隔天就去先帝爺跟前露個面,別人都是強打着精神,她是真的容光煥發。

煥發也好,先帝爺看着高興,也存了盼頭。

可惜,終究是沒有撐住。

反倒是劉婕妤,憋着一股子勁兒,最後兩個月不聽太醫的話,孫祈個頭過大,她生產時吃了大苦頭,險些就出人命了。

饒是如此餵養出來的孫祈,都沒有孫睿看起來狀況好。

“祈兒幼時胖,五官擠得慌,後來抽條了,才勻稱起來,”皇太后道,“阿淵你應當還記得吧,你五六歲的時候,祈兒還是個小胖墩。”

蔣慕淵點着頭笑,只看孫祈如今身量,很難想象他最初的樣子的,孫恪小時候還說過,孫祈就是一堵牆,遮天蔽日了。

“睿兒不一樣,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皇太后笑了笑,“哀家看着都喜歡,別說聖上了。明明不是頭一回當爹了,還高興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哀家看他眼下都泛青。”

蔣慕淵道:“聖上總抱着三殿下?”

“可不是,抱着fālèng,都挪不開眼睛,”皇太后說完,轉頭問向嬤嬤,“你說呢?”

向嬤嬤笑道:“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聖上當時就像被天上的餡餅砸到了腦袋,好幾天沒緩過來,待一緩過來,那就高興壞了。”

“沒說錯。”皇太后頷首。

向嬤嬤睨了眼西洋鍾,又道:“時候不早了,小公爺還要回府……”

“對對對,”皇太后恍然着拍了拍蔣慕淵的手,“哀家一說起來就忘了時辰,前一陣都是雲錦丫頭陪着解了談興,她不能來了,哀家怪沒勁兒的。”

蔣慕淵笑道:“等她養好了,帶着哥兒來陪您說話。”

從慈心宮出來,蔣慕淵沒有立刻去西宮門,他想着皇太后的話,又想到聖上先前的舉動,最後還是調轉了方向,往御書房去。

已經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御書房附近卻靜悄悄的。

蔣慕淵剛露面,守在外頭的小內侍就壓着腳步跑下台階。

“小公爺,聖上正小憩,您是有什麼要事……”

蔣慕淵挑眉:“這個時候?”

小內侍哪裡管得了聖上何時起何時睡,輕手輕腳往裡頭傳了聲,很快,韓公公便迎出來了。

“小公爺還未出宮?”韓公公的聲音也很輕,“不瞞您,聖上這些時日夜裡歇得不甚安穩,剛倦意上來了,就靠着睡了,您的事兒能不能……”

蔣慕淵看了眼御書房方向,透過窗戶紙,能看到裡頭淡淡的光線,遠不及平日批摺子時明亮,可見是攏了光,又加了罩子。

這是直接在書房裡就睡了?

小憩是說著好聽的,分明是打盹。

聖上竟如此睏乏?

乏到半點不舒適的打盹了,韓公公都不敢把聖上叫起來。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