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想了一會道：“大約三個月前，我們就認識了，介紹我們的人好像聽說是明府的...當時他給了出門錢，讓我去福來客棧，說有人在那裡等我...要我好好好服侍...我見他出手大方，就拿了銀子去。
我以為是給錢的那位客官，但卻是這個三娃子...其餘的我也沒有多問。三娃子三天兩頭的來找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將他轟走...
他要是犯了什麼事，一概與我無關，我與他不過是捧場做戲，他給錢，我賣身，就這麼回事...
他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個淪落煙花柳巷的女子，還望大人體諒...”
明姝不由嘆息，都說這煙花柳巷中的女子大多有賣身不得已的苦衷，也出過一些重情重義的名妓，可惜眼前的女子確給了她一個相反的印象...
她說賣身這兩個字是那麼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徹底讓明姝改變了對這個女子的同情!
世間有萬般活法，但這女子偏偏選了以色侍人的活法...
她剛才說話的語氣彷彿只當三娃子是一個愚蠢不過的人。
三娃子竟哭了起來道：“燕兒，我不怪你...我現在犯了命案，又被燒成這樣，我知道我與你已經沒有結果，但我是真的愛惜你。
為了你，我貪得無厭，黑了心肝，害死了人，偷盜明府的珍寶給你換錢使，雖然你不承認，我還是無怨無悔，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之事。”
那燕兒竟撒潑打滾地吼道：“你胡說！你給我的那些錢，是我賣身給你應得的！我與你之間之是交易，我收錢陪你睡覺，哪知你的錢是怎麼來的...你少噁心我！你給我的錢，我已經用完了，休想再要回去...”
明姝不由正經打量這個女子一眼，她剛才還一副柔若無辜的模樣，現在卻這般撒潑吼叫，不等明姝開口，蘇澈厲聲道：“擾亂公堂，五十板子!”
那女子一愣，開口求饒不成，又張口道：“你們敢打我！朝中可是有我的恩客的，你們敢動我，我定讓你們好看！”
蘇澈眼都沒抬，生怕髒了眼睛...
明姝卻接話問道：“請問燕兒姑娘，你的那位朝中的恩客是誰？要真是我們得罪不起的，我們也不敢動你...”
蘇澈無語，明姝這般哄人的本事真是漸長...
那女人招手示意明姝靠近，小聲道：“是楊憲楊大人...”
明姝瞭然，大聲點頭道：“原來是楊憲楊大人...他時常去照顧你的生意？”
那女人理理頭髮，壓了聲音道：“小聲些，他對我可着迷了...”
明姝佞笑起來道：“哦？楊憲大人會看上你這般愚蠢之人？你休要誆騙我！拖出去打！”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這般翻臉無情之人！
三娃子剛才的眼神萬念俱灰，明姝看得真切，恐怕造成三娃子做出這些事的原因，就是這個讓他太過疼惜的女子...
聽她剛才為了撇清與三娃子的糾纏那語氣，真是讓人大為光火...
雖是情理之中，但明姝就是見不得她這麼舔着臉推得一乾二淨。
剛才她見三娃子是動了真情，可這女子分明是一直誆騙他的錢財，這般女子恐怕專門欺負三娃子這種老實人。
今日，她就藉機教訓她一頓！
三娃子見自己付出真心對待的燕兒被拖出去，口中還在求饒，十分心疼...
明姝走近三娃子身旁道：“你對她真心真意，她卻是狼心狗肺。只怕你幫王復辦事拿錢，都是為了替她贖身罷？
你一直不肯說，是為了保全她，還不惜撒謊說與大姐穢亂，可是你看她，她心底根本沒有你...你被騙了！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會賠上性命...”
三娃子難過的閉上雙眼，忍了又忍才道：“小姐，我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我就是忍不住想對她好，就算我知道她和別的男人還會那個...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剛才我不忍玷污大小姐的名聲，我知道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她，才將她的名字說了出來，我想再見她一面，也是為了從她口中知道，我在她心底到底有沒有一席之地。
現在我已經明白，可是有什麼用，我還是放不下她，對她牽腸掛肚...保命是每個人的本能，我不怪她...我只是難過，我在她眼中，竟與一般的恩客無異...”
三娃子說罷，口吐鮮血...
他竟咬舌自盡！
明姝忙掰開他的口舌，蕭琰疾步走過來，慌亂中，在他口中塞上一個茶盞的蓋子...
可惜，三娃子下了狠心，他的舌頭已經斷了...
血不停地從他口中冒出來，明姝忙用帕子去堵他的嘴...
又叫來方御醫查看。
三娃子卻搖頭揮手，眼神示意明姝靠近，他用盡最後一點尚在牽連的舌頭嘟囔，忍着劇痛小聲道：“別打燕兒，替她贖身，我告訴你王管家的秘密...”
明姝狐疑，但不忍拒絕他，他為了燕兒做下這些錯事，雖然可惡可恨，但他對燕兒的一片真心的確讓明姝有所觸動...
他如此做，也是為了用自己的性命保全燕兒這個賣身的女子...
她點頭道：“你說。”
三娃子口齒不清道：“王管家是個沒根之人，他為了滿足沈姨娘的身體需要，曾經葯暈了沈姨娘讓我睡，他偷去的那些錢有些給了莫管家。
莫管家是他的同母異父的哥哥...翠兒是宮裡的人...”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氣絕身亡，七竅流血...
分明是中毒的癥狀...
原來他早就存了死的念頭...
方御醫見他口鼻耳朵陸續流出血來，開口道：“不知幾時，他咬破了口裡毒藥...舌頭只斷了半截...已經斷氣了。”
明姝錯愕，三娃子為何死地這般決絕？
當真是因為在燕兒的身上看不到半點希望？
他怎會知道王管家是太監的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翠兒是宮裡出來的人？
蕭琰扯住明姝的手腕走了幾步，離三娃子的屍體遠些才道：“他對你說了什麼？”
明姝腦海一轉，低聲道：“他說翠兒是宮裡的人...”
蕭琰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三娃子尚未冷卻的屍體道：“他是如何得知？王復絕不會告訴他這些話...”
明姝也是想不通。
頓時又道：“三娃子是第三個人魈，他咬舌自盡，入了咬舌獄...是誰教他這麼做的？又是誰給他的毒藥？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