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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正濃,園子里的各色花朵爭奇鬥豔,奼紫嫣紅,奪人眼目。

雖入了秋,盛開的花也不在少數。

明姝手提竹籃,在園子里緩緩踱步,手上的剪子幾次伸出去,又收回來。

謙兒在一旁笑問:“小姐不忍心剪?”

日頭正烈,明姝手底下的菊花依舊黃艷艷的開着,她嘆息一聲:“它開得如此嬌艷,我實在不該將它剪下,好歹它也是有靈之物。”

“小姐真是善良,往年菊花一開,府里的人都將它們剪下放到房裡,獨自觀賞,也能添些花香。小姐要做花茶,左顧右盼,不忍下手,讓奴婢來吧。”謙兒自告奮勇道。

明姝心底糾結,終還是把剪子遞給她。

她不想做,那就讓別人來做。

這花茶無論如何她是要喝的...

謙兒的手很是靈活,小心探入花叢,將盛開得最大最美的剪了下來。明姝驚道:“謙兒,剪那些殘敗的,反正它們都要枯了,做成花茶正好。”

“小姐,這殘敗的哪有盛開的滋味好?說不定做出的花茶很難喝,菊花本就苦,這些盛開的味道好一些。”謙兒埋頭道。

“殘敗的比不上盛開的?我偏要試一試。”明姝抬頭望着皇宮的方向自言自語。

謙兒以為明姝在跟她說話,聽不太仔細,問道:“小姐說什麼?”

“這園子里怎會有這麼多花?”她凝望遠處,園子儼然成了半個花海。

“大小姐喜歡,好多都是大小姐親自栽種的。尤其是那一片美人蕉,燕王殿下來府里的時候會觀賞美人蕉。小姐看,是不是很美?”

明姝抬眸遠望,紅紅的一大片,映紅雙目,果真十分美,美得讓人害怕,好似無數人的鮮血染紅。

她又想起那一日,也是這樣張狂的紅色。

平靜心氣,想這美人蕉長於熱帶,這金陵城若是栽種,不知要付出幾倍的耐心和細心,可見明熹下了很大功夫。

正欲收回視線,瞄見一抹淺灰色躍入眼底,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沒正眼瞧過她一眼的燕王蘇澈。

她匆忙躲避之際,哪不妨恰好與他視線相撞...

他銳利的眸光直射過來,明姝正好與之對視,視線中透着滿滿的寒冽之氣。

避無可避,她只得淺淺一笑,遙遙一禮。

對面的人依舊漠然無視她,不理不睬,唇角似乎還不屑的揚了揚。

再看時,明熹立在他身旁,兩人靜默地站在那裡。

那一片如火焰般的美人蕉,襯得他們兩個的容貌在陽光下紅得動人心魄。

見謙兒籃子里已經裝滿所需的花朵,兩人繞道而行,回到剛才所在的亭中。

彩雯升起的爐火燒得正旺,上面的紫砂壺嘴裡正冒着寡淡的熱氣。

謙兒忽然噗嗤一聲,掩嘴笑道:“哈哈,彩雯…你,太好笑了。”

明姝一看,原來彩雯的鼻尖沾染上一塊黑黑的爐灰,儼然一隻小花貓,逗趣得很。

“彩雯快擦擦,鼻尖黑乎乎的。”明姝取出袖中帕子遞過去。

彩雯愣了一下,本不敢接,猶豫片刻還是接過:“多謝小姐。”

主僕三人,彩雯煮茶,謙兒撕花瓣,明姝看書,倒也其樂自得。

明姝聞見茶香,取了三隻粗碗,各倒了半碗茶道:“嘗嘗吧,這茶葉很香呢。”

三人飲了一口,俱都稱讚不已。

明熹聞見茶香,瞧見裊裊白煙尋了過來,見她們三人面前各自放了一隻粗碗,笑問道:“妹妹在此煮茶,當真雅趣,姐姐可否討一碗吃?”

爐子上的茶壺已經鼎沸,茶香四溢。明姝起身讓座道:“姐姐請坐。”

她慢悠悠倒好茶,遞給明熹,茶不多,只碗底兩小口。

明熹輕輕吹了幾口,送入口中,細細品味,吞咽下去道:“妹妹這茶不錯,好像府中並沒有,這是什麼茶?”

“姐姐,這是我一個朋友贈與的,聽說是普洱。”

“噢,好茶。”

明姝接過明熹手上的碗道:“先嘗一口,然後喝半碗,滋味就有了。這茶生長在南方山林,漫山遍野都是,那裡的老百姓都愛,是上不得檯面的粗茶,味道偏苦,熱天喝下去最敗火,尤其是夏天。”

“的確,這一小口下去很是暢快舒服。你說的朋友在金陵城?”明熹接過茶碗,放在石凳上,嘴唇含笑。

蘇澈站在不遠處,看似在賞花,實則也在注意她們的談話。

明姝不經意的眈一眼蘇澈,坐於明熹身側道:“就是父親去尋我時,救我一命的蕭公子,上午我剛去他府中拜謝,茶葉是他父親送的。”

“噢,是他父子二人。聽說妹妹遇見歹人時,正巧遇見蕭公子路過,幸而他拔刀相助,妹妹才幸免於難,是該好好謝謝他們。有機會請他到府上坐坐,走動一二,也不枉他救你一場。”

園中有鳥兒飛過,明姝仰頭看了看,笑道:“好,我會請他過來的。”

明熹猶疑一霎,問道:“之前你們就已相識?”

“是,他幼時多在姑蘇城的外婆家,她外婆篤信道教,經常帶他到道觀聽師傅講經論道,我自幼與他相識,雖見面次數少,但也算親近的朋友。”

明熹瞭然,起身道:“原來如此。燕王殿下在那邊,妹妹可要過去請安?”

“殿下正在賞花,妹妹不便打攪,姐姐代妹妹吧。”明姝知趣道。

目送明熹走遠,彩雯結巴道:“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何事?”明姝溫言笑問。

“早上我們出門時,幫管家跑腿的王富一路跟着我們去了蕭府。”彩雯醞釀措辭道。

“幫管家跑腿的王富?”明姝心底納悶,他為何要跟蹤自己。

“是他沒錯,鬼鬼祟祟的,不知為何。”彩雯攥緊帕子道。

“別緊張,我們光明正大去的,先前也是知會過沈姨娘的,大概是姨娘怕我們出事,暗中讓管家派人保護我們。”明姝找了個理由。

彩雯遲疑的點頭,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明姝不再多話,低頭看書。

蘇澈見明熹過來,問道:“你覺得她與姓蕭的究竟是什麼關係?到底在盤算什麼?”

“你都聽到了?”明熹驚訝,隔這麼遠,蘇澈竟能聽到?

“在戰場上,為了保命,耳力也練了幾年。”蘇澈輕描淡寫回答。

“可見你多麼不易...”明熹輕嘆,眸中泛光,念及蘇澈未過及笄之年便入軍中,鼻間難免泛酸。

“我最不喜你這樣的目光,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之心,更不用同情我。我不會把命丟在戰場。”

蘇澈別過頭,最後一句迸發出最鏗鏘有力的力量。

這句話彷彿在提醒明熹,他蘇澈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別人休想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