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師。”
從靈法堂下課後，周霜霜趁着侍從們收拾餐具的時候，恭敬的在門外候着。
如果說以前她還有些放肆，是因為潛意識裡把丹師和陳伯倫重合了。
但是如今這位情緒莫測的丹師，周霜霜只想一想，就渾身生出一抹寒氣來，自然不敢再隨意放肆。
畢竟，她的能力，築基期的弟子對上她雖然瑟瑟發抖。可是金丹期，包括丹師如今的元嬰期，她找不到人來切磋，只依靠學生們的憧憬態度，暗自揣測，對方實力深不可測。
在這種情況下，丹師又性情大變，她自然也得老實一點。
不過，也就老實一點罷了。
她可看的清楚，老實點只是為了少生事端。丹師真的想要她的命的話，隨時都可以不分緣由就出手……所以，她也沒必要將自己低到塵埃里。
…………………
一聲問候過後，門內沒有半點聲音。
周霜霜大着膽子走進去。
“丹師，”她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您之前研究的，關於靈植嫁接的問題，還有讓我感應靈植屬性的……請問，還需要接着做嗎？”
這個工作，她其實好多天沒有做了。
這時候問出來，也有種試探的意味在。
就是不知道丹師會是什麼反應？
在她略有些緊張的期待下，丹師輕飄飄的看她一眼，眼神一掠而過，口中卻說出了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你見到我，從來不行禮。”
…………………
啊？
周霜霜一愣。
她直起了腰桿。
她知道，丹師說的行禮，是像那些其他雜工或者外門弟子一樣，見尊者跪。
在這個世界，強者為上，師者為尊，下跪，面對師門的強者尊者，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但只有周霜霜，一次也沒跪過。
“那麼丹師，”她笑了笑，神情有些難過：“您為什麼，最近都不肯看我的眼睛呢？”
從她自步天台回來那天以後，丹師就再也沒有直視過她的眼睛。
以前，那雙眼睛看她，有不耐煩，有瞧不起，還有各種複雜的情緒，都是熟悉又真實的。
但如今，統統都沒有了。
那雙眼睛裡的情緒，如同高高雪山上最頂尖的皚皚白雪，哪怕被最盛的日光照射，也從不肯流淌一絲雪水。
…………………
丹師微微閉上了眼睛。
“我總覺得你很蠢，包括那幾個弟子，幾十年了，沒有半點長進。”
“可偏偏在感應我的情緒這方面，居然出乎尋常的敏銳……我一直在想，你一個雜工，在他面前這麼放肆，憑的是什麼？”
“是察覺到了你的存在，能夠壓制識海的痛苦嗎？”
什麼？！
周霜霜一愣。
識海里的痛苦……是明鵲提到過的，丹師的頭痛嗎？
“可惜……”
丹師睜開了雙眼，眼裡彷彿有流光溢轉，讓人半點情緒都探查不到了。
“可惜，你來晚了。”
他突然朗聲笑了起來，聲音清越又遼遠，穿透了房間的重重禁制，讓院外的鳥雀都撲簌簌拍着翅膀飛走了。
……………………
周霜霜下意識警惕起來！
長久鍛鍊出來的戰場直覺，驅使着她迅速後退一步，接着身子繃緊，隨時隨地，都可以做出回擊！
但是，丹師只是淡淡瞟她一眼。
那眼神里，甚至連輕蔑都沒有，看她如同看螻蟻。
然後，丹師右手掐訣，迅速而又隨意的在空中划過一抹痕迹，眼前就倏忽出現了一整排的飄渺靈鶴。
靈鶴身子小小，全由靈力幻化，此刻優美的扇動着自己的翅膀，等待着他的指令。
“去。”
丹師嘴角含笑：“告訴他們，再過一個月，就該準備我的太上靈境大典了。”
在成功結嬰一個月後的今天，他已經感受到了太上境的隱隱突破。
……………………
周霜霜的臉色在此刻萬分難看。
就算她是修真小白，就算她天資不高，可在這裡，整個修真界的歷史上，從沒有人在金丹三十年後，迅速晉陞元嬰。
然後，又在結成元嬰的兩個月內，直接步入太上境！
太上境……是否能夠太上忘情，她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但是，在那個時候，修成靈體溝通天地橋樑……他將與天地同壽！
而且，不會再有任何弱點，甚至不會有天人五衰……他會是整個修真界的永恆傳說。
可是……越是迅速，周霜霜越是害怕。
——究竟是什麼，才會在短短時間內，有這樣顛覆修真界常識的能力？！
這已經不是一句“天資”所能形容的了！
……………………
“現在，你還要問什麼？”
看着靈鶴迅速穿透禁制離開，丹師的唇角依舊留着那志得意滿的笑意。
周霜霜已經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這不是丹師。
這不是陳伯倫。
這是……一個怪物！
“你究竟是誰？”
她的身體依舊緊繃，似乎隨時隨地，都可以對着眼前的丹師，狠狠擂上一拳！
但是，對方實在瞧不起她這樣區區一介凡人，連眼神都沒多施捨一分——
“我是誰？我卧薪嘗膽八十年，從他築基就開始竭力嘗試融合……如今，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或者……”
他高傲的撣撣衣袖：“你可以叫他人間界的名字——陳伯倫。”
“小丫頭，我可是看在他對你的優待上，給你這個特權的。”
“等我跨入太上靈境，那時候，你哪怕多看我一眼，都會是莫大的福分。”
……………………
狗屁的福分！
周霜霜已經忍耐不住了。
但是此刻，丹師卻揮揮衣袖：“你走吧，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看在他的份上，放心，我不會輕易殺你的。”
說話間，空中一隻靈鶴倏忽飛來。
靈鶴優雅的單腳獨立停在丹師面前，口吐人言：“曦西，你呈上的靈法，我們已經徹底研究過了。”
“從今往後，整個修真界，將只會流傳你的名號。”
“還有我們玄天宗。”
“玄天宗有你這樣的弟子，也將榮光萬代。”
周霜霜正凝神細聽，身後的禁制已經被打開了——
“趁我心情好願意開禁制，出去吧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