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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呢?”棠寧白了她一眼,不滿地道,“這有鼻子有眼的,哪裡不是人了?”

唐子昔看着雕像那大小不一的眼睛,歪歪扭扭的鼻子,以及嚴重比例失調的大嘴,雖然是難看了點,但確實如他所說有鼻子有眼,於是點頭道:“哦!”

棠寧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麼話來,沒想到就這麼一聲之後就沒動靜了,盯着她的嘴等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道:“還有呢?”

“什麼?”唐子昔回過頭,一臉的茫然之色。

棠寧張了張嘴愣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半晌後才興味索然地道:“沒什麼,你自己坐會兒,我過去看看。”說完也不看她,站起身就走了。

湖邊的霧氣越來越大,漸漸將那個孤單纖弱的背影淹沒,只剩下一個若隱若現的背影。

棠寧回到篝火旁,隨手將那個木雕扔在了地上,黑着臉道:“下次這種事別找我了。”

刁璃從書本上抬起頭,看着氣得滿臉通紅的少年,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起來。

棠寧瞪了她一眼,怒道:“虧姐姐你還笑得出來?我搞成這樣還不是都怪你。”說完自顧自走到一旁,扯下一株青草放在嘴裡胡亂嚼了嚼,然後吐到了血跡斑斑的左手上。為了做那個木雕,他可沒少受傷,尤其是左手,不知道被割了多少下。

“你受傷了?”刁璃這才發現他受傷的左手,趕緊拉過他的手擦掉那些草渣,重新倒上一些藥粉,然後用布帶細細纏好,“這是我新配好的金創葯,比你直接敷三七草要好。”

棠寧任由她將自己的手纏成白粽子,心中卻是越想越生氣,指着那個漸漸被火苗吞噬的木雕道:“這丫頭就是個油鹽不進的木頭樁子,這幾天我費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我連小時候掉進糞坑的糗事都跟她說了。可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別說是謝了,連個笑臉都沒有。整天黑着個臉,就跟誰欠了她銀子似的。我又不是她娘,憑什麼讓我去哄她。”說到這裡狠狠一甩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泄憤似的將身旁的木柴一股腦丟進了火堆里,看着猛然竄高的火苗補充道,“我是不管了,也管不了。你愛找誰找誰,反正別找我!”

刁璃看出棠寧是真的生了氣,可是她又不能告訴他內情,只好含糊地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這位姑娘是你蘇大哥恩人的女兒,咱們這是在替你蘇大哥還人情。我知道你這幾天憋屈得厲害,可你就不能看在我跟你蘇大哥的面子上多忍讓一些,擔待一些?”

棠寧卻只是看着火堆,絲毫沒有要接話茬的意思。心中卻嘀咕道,要不是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我老早就不樂意搭理她了。不過這些話他不敢說出來,怕傷了對方的心。說到底,他棠寧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能有今天,全都是刁璃愛護備至的關係。

只聽刁璃接着道:“而且她的身世很可憐,最近遭逢了大變才會如此。你堂堂一個男子漢,跟一個小姑娘較什麼勁。這要是傳了出去多丟人。”

棠寧輕哼了一聲,還是沒有接話,不過臉色卻緩和了許多。

刁璃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道:“我之前不是教過你怎麼開導她,莫非你沒有說?”

“我怎麼沒說了?”棠寧的身子微微一動正要抬起頭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別過頭去,語氣生澀地道,“你教我說的那些雲里霧裡的話,我一字不落地都說了,鬼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你哭了?”刁璃忽然發現了不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她是個聰明的丫頭,會明白你的苦心的。就跟你當初明白姐姐的苦心一樣。”

“你才哭了!”棠寧一扭身子躲開她的手,瓮聲道,“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讓我去。你們都是女子,不是更容易溝通嗎?”

刁璃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半晌後才默默收回了玉手,嘆道:“因為她現在對人的戒備心很重,也就是你跟她年紀差不多,她對你沒有那麼多的防備才會多說幾句。這幾天她對我的態度你也看見了,雖然禮數周到,但是言語間卻極為疏遠。所以若真的按照你說的,換成是我去,怕是她一句話也不肯多說。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來,自從那次在梁州城給唐子昔驅蠱之後一別,這次再見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女,居然給她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認識了很久的仇人。

她敢肯定自己之前並不認識對方,就連上次也是受了蘇璟的委託,所以她實在是想不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棠寧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不過被她一開導心中倒是好受了一些,嘟囔道:“她跟我也沒什麼話說。”接着話鋒一轉道,“她到底怎麼了?”

只聽刁璃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半晌後方幽幽地道:“她,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棠寧回過頭,稚氣未脫的臉上淚痕猶在,“莫非她的家人也也也沒了?”

刁璃點了點頭,道:“本不想告訴你的,但是就算我不說過兩天你也會知道。而且說起來你也認識,不久前因為謀逆罪被滿門抄斬的那位唐將軍,就是她的父親。”

“什麼?”棠寧霍地站了起來,瞪着眼道,“她就是唐伯伯的女兒?”

“有人來了!”刁璃點點頭正要回答,忽地皺了皺眉,沖棠寧使了個眼色。

棠寧聞言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聽起來人數還不少。他正要上前去查看,卻被刁璃一把拉到了身後。

緊接着,薄霧中走出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着青布長衫的英俊青年,看見火堆旁的二人眼前一亮,拱手道:“刁姑娘,棠兄弟,別來無恙!”接着手一揮,跟在他身後的幾人便遠遠地退到了一旁。

“李兄!”

棠寧看清來人的模樣不禁大喜過望,衝過去一拳捶在對方的胸口上,接着攬住他的肩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半夜三更的嚇死我了。”

來人正是李漁,他被這一拳捶得齜牙咧嘴,吸着涼氣道:“輕點輕點,我知道你見到我高興萬分、激動不已,但是男人之間也不必如此熱情!”

“小樣!”棠寧卻不管那麼多,再次捶了他一拳,嗔怪道:“你這傢伙這麼久沒出現,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旁邊幾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看向棠寧的目光隱隱帶上了怒意。

一旁凝神戒備的刁璃馬上發現了這個變化,上前一步剛好夾在中間,不露聲色地道:“李公子的傷好了?”

“差不多了!”李漁對她抱拳施了一禮,鄭重地道,“多虧了刁姑娘出手相救,正所謂大恩不言謝,以後姑娘有任何差遣,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完又深深地施了一禮。

刁璃微微點了點頭,道:“如此自然再好不過。不過李公子這麼晚出現在這荒郊野外,怕不是遊山玩水的吧?”

李漁聞言淡淡一笑,道:“這麼晚出現在這荒郊野外自然不是來遊山玩水。實則是在下貪心趕路不小心錯過了宿頭,見到這邊有火光便冒昧走了過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這就難怪了。”刁璃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接着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旁邊的幾個人,“那這幾位朋友是?”

這幾人雖然做隨從打扮,腰間也沒有懸掛兵器,但是他們的太陽穴高高突起,眼中精光四射,顯然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這些都是在下的隨從。”李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沒辦法,自從上次受傷之後,母親便不放心我一個人行走江湖,非要派這些人來保護我。我拗不過她,只好做個孝順兒子了。”

“李兄你這是要去哪裡?”一旁的棠寧插嘴道。

李漁眨了眨眼笑道:“聽聞洛陽都城繁華無比,珍奇異寶更是不計其數,在下想去見識見識,說不定能撈上幾個寶物帶回去孝敬母親。沒想到遇到了二位,實在是巧了。”

不愧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好兄弟,棠寧頓時會意,忽然提高聲音道:“對了,之前我好像見到紅光了,怕是有什麼異寶出世了。”說完胡亂指了個方向,“就在那邊,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李漁裝出驚喜萬分的樣子,道:“那可先說好,咱倆二一添作五,誰也不許多拿。”

棠寧沖他擠了擠眼,朗聲道:“你我情如兄弟,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便是全都孝敬伯母又何妨?”說完二人大笑着朝湖邊走去。

幾個隨從想要跟上去,卻被白衣勝雪的刁璃擋住了去路,只聽她淡淡地道:“幾位不妨在這裡跟小女子一同等候。”說完一抬素手,“請!”

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其中一個留着鬍鬚的中年男子,見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才圍着篝火坐下,目光卻不離李漁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