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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的戈壁上,目之所及皆是漫漫黃沙跟此起彼伏的沙丘,除了偶爾被風捲起的沙塵,根本沒有其他的動靜,整個天地間安靜得可怕。

就在這片黃色的大地上,遠遠地走來了一個人,衣衫破爛,步履蹣跚,看起來像是跋涉了許久的樣子。

他抬起亂蓬蓬的腦袋,看一眼手中的羅盤,又看一眼一望無垠的戈壁,眼眸中浮現出一絲迷茫的神色,自語道:“怎麼還在戈壁里?莫非小白給我的是個假羅盤?”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搶到了天蛛果卻沒有按時回到通道的李漁。好在最後關頭小白髮現了不對,及時扔給他一個羅盤,否則他非困死在這片戈壁里不可。

雖然自己遭了罪,不過一想到之前各路人馬混戰的場景,他就忍不住有些想笑。試問全天下有幾人能有此眼福,能見到那麼多高手與異獸打成一團?其中還不乏許多江湖上久負盛名的前輩高人。狼狽不堪,威嚴盡失。也不知道這副模樣被他們的門人弟子看到該是何表情?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山洞裡,救醒那個小姑娘,然後把他經歷的這一切全部都告訴她。

想到這裡,李漁的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笑容,連難耐的飢渴似乎都減弱了許多。他捏了捏拳頭,再次大步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戈壁上再次捲起了風沙。

風沙越來越大,迷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一個不小心就摔了一跤,骨碌碌滾出去老遠。

等這陣風沙過去,他也差不多被埋了一半,抖了抖腦袋上的沙塵,略微辨認了一下方向正打算起身接着趕路時,忽然愣住了。

原來就在他前方不遠處,居然出現了一座精緻的小院子。

冒着炊煙的小木屋,種滿了蔬菜的菜地,綠油油的小白菜,紅燦燦的小辣椒,甚至還有幾棵掛滿了果子的果樹,可謂是應有盡有,極為誘人。有最關鍵的是,屋前還有一口井,雖然不知道裡面到底有沒有水,但是光看到這個東西就足以誘惑在戈壁上跋涉了許久的人。連風沙經過都會特意繞一個彎,似乎也不忍心破壞了這份難得的美景。

李漁看着遠處的這一幕,不由苦笑着搖了搖頭。他都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出現幻覺了。

上一次是一塊綠洲,湖水清透,芳草茵茵,等他狂奔而至猛然將頭紮下去時才發現只啃到了一嘴的黃沙。接下來更離譜,他居然見到了一個青煙繚繞的火堆,上面還架着一隻完整的燒雞,異香撲鼻。還滋滋冒着油,直到聽到清脆的嘎嘣聲才發現手上拿的只是一塊乾裂的頭骨,上面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在嘲笑他的無知……

他咽了咽完全不存在的口水,直噎得喉嚨生痛。想把懷裡的東西拿出來咬上一口,臨放到嘴邊又猶豫了。這是他搶回來的唯一的一枚天蛛果,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他不打算動用。

而且按照之前小白給他的訊息,只要按着羅盤的指示走,再有差不多一天他就能走出這片戈壁了,到時候大魚大肉想吃多少有多少。肥得流油的燒雞,鮮香撲鼻的小黃魚,還有水嫩嫩的小韭菜,再加上一大碗熱騰騰的臊子面……

“呸呸呸——”

李漁吐掉嘴裡的黃沙從地上爬了起來,提了提松垮垮的褲子,邁開大步朝前走去。

眼看着離木屋越來越近,他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按照之前的經驗,只要他靠近三尺之內那些東西都會消失,怎麼現在自己都走到門口了,這些東西居然都還在。他甚至眼尖地看到了葉片上的露珠。

站在門口猶豫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抬起手敲了上去。就算還是幻覺,也總得醒過來不是?除了被動接受之外,有時候主動觸摸也是一種解決的辦法。

“篤篤篤——”

隨着清脆的敲門聲,木門應聲而開,原來門根本沒有關。這一下他反倒不敢進去了,就這樣獃獃地站在門口。

屋內的光線很暗,他只能隱約見到裡面似乎坐了一個人,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什麼人?”居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不過聽起來似乎上了些年紀。

李漁沒料到這裡真的住了人,先是一驚,接着趕緊行了一禮道:“晚輩李漁路過此地,無意闖入前輩的居所,還望前輩海涵。”

“李漁?”那婦人喃喃地重複着這兩個字,良久都沒有再開口。李漁也不敢起身,就這樣彎着腰,只是暗中提高了警惕以備對方的偷襲。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婦人再次出聲道:“來者是客,進來吧!”

隨着噗的一聲輕響,油燈被點燃,屋內的光線頓時亮上不少。李漁也終於看清了對方的容貌。那是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瘦小婦人,佝僂着腰,渾身上下被黑布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他只看了一眼就趕緊移開了目光,因為那雙眼睛雖然很大,但是卻只有眼白,看起來極為瘮人。而且他注意到對方坐的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一把裝了機關的輪椅。輪椅的扶手油光可鑒,顯然已經被人撫摸了許多年。他不由想到,也不知道這位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遭遇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婦人雖然眼瞎,耳朵卻極為靈敏,聽着李漁變化的呼吸聲便明白了,摸索着倒了一碗茶遞過去,道:“此地荒涼偏僻,老婆子在這裡獨居了幾十年也沒有客人到訪,不知這位小哥從何而來?”

李漁忙起身雙手接過茶碗,恭敬地道:“晚輩秦州人氏,因為不小心迷了路才誤闖此地。前輩既然在此居住了幾十年,不知可否告知晚輩,此處到底是個什麼所在?”低頭看了一眼渾濁的茶水,強忍住一口喝乾的慾望,只潤了潤嘴唇又悄悄地放回到了旁邊的桌上。

“秦州?秦州!”婦人嘿嘿笑了兩聲,將頭轉向李漁的方向道,“怎麼不喝?你不是很渴嗎?”

李漁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居然被對方發現了,忙解釋道:“多謝前輩的好意,晚輩還不是很渴。”

婦人也沒有拆穿,只是一把將茶碗抓了過來,端至嘴邊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重重地將茶碗放在桌上,畢了還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李漁看着她喝光了茶水,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茶水沒毒,他又何必強忍。這下好了,得罪了主人還能有好果子吃?能不趕他出去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會再給他水。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好幾次欲言又止。目光更是緊盯着那個粗陶茶壺,滿心期待着對方再給他倒上一碗。

可惜婦人完全沒有這個意思,而是直接將一幅畫卷扔了過來,道:“客人既從秦州而來,可有見過此人?”

“是!”李漁接過畫卷緩緩展開。

畫中是一個騎馬挎刀的少年郎,身形挺拔,氣勢如虹,劍眉下一雙眼眸璀燦如寒星,再配上那一身染滿了暗紅色血漬的破爛盔甲,一種沙場歸來的英雄形象瞬間便樹立起來了。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大部分懷春少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的標準形象。

便是同為男子的李漁見到此人也有些自慚形穢,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恕晚輩眼拙,此等人物晚輩實在無緣……”

不料婦人卻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你拿反了!”

李漁聞言臉一紅,忙將畫卷翻轉,這一下他不由呆住了,看這畫中的人兒老半天沒吭聲。因為出現在畫中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唐姑娘。

他的心開始不由自主地怦怦亂跳起來,雖然已經見過唐姑娘許多次,但是每次再見到這張俏臉,他的心跳還是會加快。而且此番他這般冒險來極陰之地,為的不就是取天蛛果回去救她嗎?

算起來,他都記不清到底多少次為了唐大小姐出生入死了。他的執着跟奮不顧身讓他自己有時候都覺得莫名其妙。若說是為了當年的救命之恩,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明裡暗裡救了她不知道多少次,按理說早就還清了。可他還是忍不住偷偷躲在暗處看着她,守着她。就算知道對方的心裡根本沒有他也不在乎,只要看到她平安,只要能看到她笑,他就覺得無比的幸福。

他輕輕撫摸着那張清秀的臉龐,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傻傻的笑容。這是他在夢裡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動作,如今雖然只是摸着一幅畫,他還是興奮得有些發抖。

不過當他的手摸到女子嘴角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不對。他記得唐姑娘的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可這個女子卻只有一個,而且眼角還有一顆痣。雖然這不僅沒有影響她的氣質,反而增添了一種難以描述的美,但是卻瞬間澆滅了李大教主的熱情。

直到此時他似乎才發現,畫中人看起來比他認識的唐大小姐年紀要大上一些,而且面容冷艷,神態倨傲,一副看不起全天下人的樣子,哪裡像是他認識的那個又蠢又呆的傻丫頭。

與此同時,在離此地約幾百里的地方,李大教主口中那個又蠢又呆的傻丫頭正站在一塊巨石的旁邊,一臉震驚地看着前方堆積如山的屍首,想要移開目光卻發現身體似乎根本不受控制。

一陣風吹來,濃郁的血腥味頓時直衝鼻腔,她的胃裡一陣劇烈的抽搐,一扭頭,開始乾嘔起來。

附近正在翻找着什麼的李笙聽得直皺眉頭,抬頭看了一眼一臉痛苦的少女嘴唇蠕動了幾下到底沒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