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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清晨的風拂過慶陽城,已然帶着些許刺骨之感。慘白的陽光灑落在大街小巷中,不但沒有絲毫溫暖的感覺,反而讓步履匆匆的行人心中,平添了幾分寒意。一隻寒鴉縮着腦袋站在枯敗的樹枝上,突然發出刺耳的叫聲,撲棱翅膀向遠處飛去。

在慶陽城的正北方,有一片宏偉的建築群。

鱗次櫛比的房舍整齊而又巧妙地連成一片,從半空俯瞰,形成了一個極大的太極八卦圖案。這個太極八卦圖的兩個中心點,一個是一棟坐落在一片花圃、竹林中間的藏書樓,樓高五層,層層飛檐,並且用不同顏色的琉璃瓦覆蓋,遠遠看去猶如一個精緻的藝術品;另外一個中心點則是一個小型的天然湖泊,湖泊周圍是一圈精緻的迴廊,曲折蜿蜒的湖裡栽種的全是荷花。不過此時大部分的荷花、荷葉都已經枯萎,只有零星的幾株荷花悄然立在一片褐色的枯敗中,已然過了賞荷的季節。

在這片建築群外圍繞着一道數丈高的圍牆,讓整個建築看起來森嚴肅穆。正紅朱漆鎏金大門頂端,懸着一塊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四個大字——慶陽王府。

這,就是慶陽城裡最主要的建築,大名鼎鼎的慶陽王府了。這四個字可是當今聖上御筆親題,由此可見其恩寵。

此刻,在王府湖邊的迴廊上,一個穿着侍衛服飾的年輕人正攔在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面前。

年輕侍衛面色不善,沉聲問道:“尤管家,您是什麼意思?”

尤管家眉梢動了一下,卻故意裝作沒有聽懂,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道:“什麼是什麼意思?老夫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年輕侍衛瞬間漲紅了臉,強忍怒氣道:“府里那麼多歌姬,為何非要安排蓁蓁去……去做這種事情?”

尤管家眼中的不屑之意更濃,臉上卻露出恍然之意,微微垂下眼皮道:“原來是為了這事啊?老夫這也是沒辦法,貴客看上了蓁蓁姑娘,我們當下人的,還能怎麼做?”

年輕侍衛額頭青筋暴起,猛然握緊刀柄道:“可是,王爺已經親口答應把蓁蓁許配給我,尤管家您怎能不顧王爺之命……”

尤管家抬起眼皮看了年輕侍衛片刻,突然冷笑道:“你是不是急糊塗了?以蓁蓁姑娘在王府的地位,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又豈是老夫做得了主的?”

年輕侍衛頓時語塞,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愣了片刻又不死心地問道:“王爺……難道這真的是王爺的意思嗎?”

尤管家卻已經有些不耐煩,如同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道:“這事你就該去問王爺了!”說完抬起腳步,繞開侍衛往前走去。

年輕侍衛捏緊了腰間佩刀的刀柄,直捏得指節根根發白,卻依舊不肯相信,喃喃自語道:“王爺……王爺一諾千金,定然不會如此!”

尤管家聞言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一臉不甘的年輕侍衛,笑了笑道:“方兆麟,王爺身份尊貴,自有百神庇佑。當日刺客行刺,即便沒有你的抵擋,想必也無大礙,你怎可居功自傲,時時把救了王爺的事掛在嘴邊?況且,忠心護主,那是你的本分……”

年輕侍衛彷彿被羞辱一般,不等尤管家說完,便大聲說道:“我要見王爺,王爺定然不會騙我!”

“王爺陪貴客喝了點酒,已經歇下了。你這般吵鬧,若是吵醒了王爺,誰也擔待不起!”尤管家甩了甩袖子,冷哼一聲接着道,“該說的老夫都說了,想得明白想不明白,你都得受着。”說完,再次轉身朝前走去,身後的幾個小廝也急忙跟了上去,邊走還邊回頭看了年輕侍衛幾眼,一臉的幸災樂禍。

方侍衛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眼看着管家就要離開,數日來的焦慮突然爆發,不管不顧地衝著管家背影大聲喊道

:“我現在就去見王爺,就算側王妃在,我也要問個分明——這到底是王爺的意思,還是別人的意思!”

尤管家沒曾想他居然敢提側王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怒沖沖迴轉身,手腕一抖就揮出了手中緊扣的馬鞭,狠狠地抽在了方侍衛臉上。

側王妃之事,一直是管家的禁忌,府里的人誰也不敢提,誰提誰倒霉。

方侍衛沒提防他會突然動手,加上心思飄忽,一下正被抽中臉頰,瞬間就起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怒視着尤管家:“你居然動手!”

“不要仗着救了王爺一命就胡言亂語,今天就給你長點記性,讓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尤管家冷笑着對小廝們吩咐道,“給我狠狠地打,打爛他的嘴!”

眾小廝聽到尤管家的吩咐,齊齊朝着方侍衛撲了上去。

初始方侍衛還能抵擋,奈何寡不敵眾,更何況這幾個小廝都是尤管家精挑細選出來的,武功都不弱,還有尤管家這個高手一直覬覦一旁,抽空就是一鞭抽過去,很快他便被打倒在地,抱着頭蜷縮着爬不起來了。

……

數月後,慶陽王府,深夜。

一個身影坐在王府一間密室的柱子邊喘着粗氣。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砍斷,臉上的肌肉有些猙獰,卻依稀能認出正是那日與尤管家爭執的方侍衛。在他身邊躺着三個穿着相同服飾的侍衛,都已經斷氣了。

略微休息了一下,他割下死人身上的內衣,用僅存的右手和牙齒,包紮着斷臂。草率地包紮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猩紅的藥丸,猶豫了片刻,還是一口吞了下去。做完這些,他靠着柱子開始盤坐調息。

很快他便睜開了眼睛,強撐着站起來,繼續朝更深處走去。

此時在離藏書閣的不遠的小徑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很快便引起了藏書閣守衛的警覺。

“誰?”

“金甲衛!”

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守衛們吃了一驚,手中強弩卻沒有放下,其中一個守衛開口道:“信物!”

“接着!”說完,一物遠遠拋了過來。

開口說話的守衛放下強弩,揮出一根繩索,準確地將拋過來的物件捲住扯了回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物,與手中的的物件一扣,果然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他示意身邊的人放下強弩,然後對着黑暗中的人微微鞠了一躬,側過身讓出路,將手中的物件雙手遞上,道:“請!”

黑暗中的人走了出來,一共三人,同樣全副武裝,不過他們的盔甲帶着金色,而且連臉上都帶着金色面具。

居中一人身材頗為高大,足足高出其他人半個頭,只不過他的盔甲有好些破損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隱約可見褐色的血跡,他手裡捧着一個似黑非黑、似木非木的長方形盒子,盒子表面花紋繁複,看着就很名貴。

三人沒有理會守衛,徑直朝着藏書閣走去,經過守衛時高大金甲衛隨手一抓,凌空把令牌拿了回來。其中一人走上前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三人進入了藏書閣,隨後緊緊關上了大門,自始至終沒有看守衛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