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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王李念從太極殿出來時,聖人的詔諭也送來了甘露殿,讓天后替陳留王和岑六娘子打點親迎大禮,照着先前訂下的日子,大禮就在二月里,出了正月就要成禮。

天后笑了笑,接了詔諭,吩咐了尚宮局打點。

徐司言看着那道明黃詔書,卻是嘆了口氣:“想不到布置這許久,好不容易讓聖人動了怒,最後卻輕易被破解了。”

天后倒是不在意,將那詔書扔在案几上:“聖人對陳留王很是中意,不是簡簡單單就會死心的,原本也沒打算這一次就能送他回陳留,如今倒也不出意料之外。”

她慵懶地偎在炭盆邊,打了個呵欠,慢慢道:“只是這一回他倒是教我刮目相看了,原本以為他只能困在陳留王府里等着聖人心軟,他卻是用上了心思了。”

徐司言輕聲道:“娘娘是說那些奏章……”

天后冷笑一聲:“韓家已經沒了,陳留王又被禁足在王府,誰都看得出他失勢了,我還未有任何錶露,誰又有興緻這樣追打落水之犬,若不是他自己安排得,怎麼會有這樣多的人蔘奏一個可能隨時被送回封地的藩王。”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顧明珠:“明珠可看出用意來了?”

顧明珠微微蹙眉,低聲道:“陳留王殿下是想以此讓聖人覺得有人結黨,故意參奏要除掉陳留王殿下,聖人疑心之下自然不會輕易對陳留王殿下動手。”

“不錯。”天后看着她滿意地笑了,“結黨營私乃是上位者的大忌也。”

“只是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不會是李念那樣急於求成之人能夠想出來的,想來又是崔家那小子替他出的主意。”

天后感慨一聲,卻沒有看見顧明珠臉色一閃即過的變化,倒是笑笑繼續道:“崔家五郎果然名不虛傳,少年多智,當得上世家諸葛的稱號。”

徐司言輕聲道:“只是這樣的人是世家中人,未必是好事。”

畢竟世家一心支持陳留王,與天后一黨終究是對立的。

顧明珠的心這時候也提了起來,她始終不能迴避這個現實,世家與天后一黨始終不睦,矛盾日漸突顯,入喉難保不會有正面交手之日,她若真的答應了崔臨,那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天后卻是淡淡一笑,沒有擔憂也沒有憤憤,語氣平平地道:“有這樣一個能夠交手幾個來回的也頗有意思,何況這世上豈有天生為敵的。”

她說的語焉不詳,顧明珠與徐司言也沒有敢再多問。

只是眼下這樣的情形又該如何,徐司言不能不多問了一句。

天后沒有直接回答,又笑望向顧明珠:“明珠可有主意?”

顧明珠聽着炭盆里燒的嗶嗶啵啵的聲音,蹙着眉思量了一會,輕聲道:“臣女以為,如今該是時候迎回太子了。”

“眼下的一切都是因為東宮的傷勢所起,眼下聖人雖然饒恕了陳留王殿下,卻未必不曾有芥蒂,此時是迎回太子殿下的最好時候。”

天后看着顧明珠那一雙被炭火映照得閃閃發亮的眼眸,喟然一嘆:“你若是男子,必然會是我手中一員無比得力的大將,可惜你是女子……”

她話沒有說下去,顧明珠是女子便被這身份限制了,又不能為太子妃、王妃,只能留在身邊幫着打點些內宮之事,不能在前朝發揮才智,實在是可惜。

顧明珠倒是有些羞澀地低下頭:“臣女愚鈍,只是一點子沒見識的想法,還請娘娘莫怪。”

天后也不急着誇讚她,倒是追問着:“那你說該如何迎太子回宮?如今人人都知道太子病重在大明宮裡里養病,聖人也早已不提迎回太子的事,突兀之間回來未必是好事。”

顧明珠理了理思緒,大膽地說了下去:“不如一己之道還施彼身,請人蔘奏太子無道,又是重病身殘,忝居儲君之位不能為社稷謀福祉,求聖人易儲。”

這句話讓徐司言都臉色為之一變,忙道:“這如何使得。”

人人都知道聖人早有廢立之心,只是朝中眾臣礙於天后威懾不敢輕易起奏,如今卻是自己送上門去,就不怕聖人藉此動了廢立的決心。

天后卻是笑了:“你說下去。”

顧明珠低聲道:“這時候陳留王之事餘波未了,聖人必然不會就允准,就在參奏最多朝中亂象紛紛之時,太子殿下自大明宮回宮來,親自入朝覲見,身康體健並未像傳言所說那般,那時候誰又能敢在輕易動易儲之心,便是聖人也會疑心這些是有人操縱,近而再懷疑是儲位之爭,短時間之內是絕不會輕易再有廢立之心。”

她早已知道太子斷了腿的消息也是天后有意放出,就是要引韓氏與別的心懷二心之人入瓮。

天后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如電望着顧明珠好一會,才轉頭與徐司言道:“之後有什麼事你先稟與明珠,交由她處置,若非有什麼十分要緊之事不必讓我事事過問了。”

顧明珠與徐司言都嚇了一跳,顧明珠更是忙起身拜下:“娘娘,這如何使得,臣女實在……”

天后笑着打斷了顧明珠的話:“我說你可以就可以,莫非還信不過我的眼光!”

顧明珠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能低聲應着。

待到顧明珠回了偏殿,天后才與徐司言輕嘆口氣道:“這樣聰明之人必須留在手中,幸好如今顧家已經與我們已經站在一處了,既然不用她嫁入皇家,她也無心攀附富貴,倒不如多多信任抬舉她。”

她吩咐下去:“明日就將我宮中管事的腰牌與了她,還有命尚宮局周尚宮明日過來,日後有什麼只管讓她放手去安排。”

徐司言終究是有些猶豫,輕聲道:“娘娘,郡主雖然聰慧過人,卻終究不是公主殿下,如此安排只怕會……”

天后輕笑道:“你不懂,若是對她事事小心多加提防,她未必肯誠心依靠,只有讓她信我是真心待她與顧家,她才會死心塌地盡心為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