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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玉小姐一行人之前遭了天災,就只剩下幾隻快馬。

一路也算是逃難的,沒有醫者在身旁,否則只要僕從一亮劍,恐怕花小宓就要魂歸九幽了。

父親說過,田雞肉里的蟲子不會立刻要人命,而且那嬌玉小姐喝湯居多,吃的肉很少,她的肚子里不一定會鑽進蟲子的。

所以她這會兒肚子痛肯定是被辣椒給辣的!

走近了一瞧,那嬌玉小姐十歲左右,玉白雪膚的一個人兒被疼的一臉通紅,鼻尖上的汗珠兒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淌。

她的脾胃真是嬌弱!

就那麼點辣椒還能被辣的肚子疼,不過幸好沒腹瀉。

想到前幾年父親新做了一道超級辣超級辣的開胃大菜,被她晚上偷偷吃了大半。

結果她就被辣的上吐下瀉,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

娘親給她熬了苦草水兒,就慢慢的好了。

還教她認了苦草長什麼樣。

在門外就長了幾棵,她去連根兒拔了下來,想了想,又扯下兩片葉子給嬌玉小姐塞在嘴裡含着。

接着她又把苦草放進石鍋里,添了清水,慢慢熬着。

結果這苦草水還沒熬成,那嬌玉小姐的肚子就不疼了,一堆下人圍着她感謝神感謝佛,就是沒一個感謝花小宓的。

哦,不止沒有感謝,反而還有懲罰呢!

“小姐,就是這個小叫花子給你下毒害你肚子疼的,要怎麼處置她?”

粗壯婆子大腳一踢,花小宓只覺小腿一疼,“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她想起來卻被死死地摁住。

“我沒有下毒!她只是脾胃嬌弱,被辣椒給辣到了。”

她大聲辯解,下毒這個鍋可不能背!

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剛才在身後響起了刀劍出鞘的聲音,鋥亮的刀面似乎閃了她一下。

死在她面前的人多了去了,但她卻並不想死,

“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下毒,你看這裡的難民們不也吃了我的東西了嗎,他們就沒有事,真的只是被辣椒辣到了。”

死亡面前,她告誡自己不要慌亂,要冷靜,可說話難免有幾分顛三倒四。

她的生命此時就握在前方那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手上,一種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情緒升騰了起來。

什麼時候她也能有像那些手持着刀劍的僕從一樣強大的力量?

什麼時候才沒有人敢霸佔她的東西?

什麼時候她也能有左右別人生命的本事?

此時的嬌玉小姐已經緩了過來了,手捧着一杯熱茶,輕輕抿了一口,嘴中的話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我相信她沒有下毒。”

嬌玉小姐的聲音沒了刁蠻跋扈,有了這個年齡的童真,花小宓徹底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這個小姐為人還不錯。

可下一瞬,又顛覆了這個認知。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就是她用這雙手給我做的飯,害我肚子痛,給我砍了!

還有那群無知的下民也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小孩子的脾氣說來就來,也不知那些難民是怎麼惹了她,說趕就趕。

可更倒霉的是花小宓。

父親曾說過,一個廚子,三點缺一不可。

鼻子、舌頭、一雙手。

她要是沒了雙手還如何製作食物?

奪了一個廚子的雙手,猶如奪了她的性命!

四個持着刀劍的僕從開始到處趕人,一時間整個破廟都亂成了一團。

而花小宓面前也站了一個僕從,那閃着寒光的劍身緩緩從劍鞘中抽了出來,映白了她的臉,也涼透了她的心。

“不!不要砍我的手!”

她大喊着,她掙扎着。

可粗壯婆子死死摁住她,兩腳踩在她的胳膊上,“啪啪”甩了她兩個巴掌,哼聲道:

“小姐饒了你性命已是開了大恩,莫要不知好歹!”

花小宓有些絕望的看了眼嬌玉小姐,此時的嬌玉小姐很是興奮,看到那些不願離開的難民們被僕從用刀背狠狠打在腦門兒上。

聽孩子的大哭聲,女人的痛哭聲,還有男人挨打的痛呼聲。

亂了亂了,整個破廟都亂了。

憤怒在洶湧,她狂吼一聲,憑什麼她們要匍匐在地上任人宰割,而坐在堂上的那個人還能笑得如此開懷?

這究竟是個什麼世道啊!!!

大地似在震動,水流在涌動,僕從頭上掉落一塊木板,打歪了他的劍,一把刺在粗壯婆子的腳掌上。

只聽她“嗷”的一聲,被花小宓一把推開了。

好像地震了,整個破廟瓦片掉落,木板掉落,牆也倒塌了,花小宓轉過頭去,看到門口處湧來了一片令人絕望的洪水。

和夢裡的一樣,那水無邊無盡,淹沒了難民、淹沒了嬌玉小姐、淹沒了僕從、淹沒了粗壯婆子,淹沒了所有的東西。

她曾聽父親說過,水能包容萬物,可眼前的水呢,它究竟是包容,還是覆滅?

她在水裡面沉沉浮浮,腦海里不斷浮現着父親曾跟她說過的話:

“《道德經》言之: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這句話的意思是……”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來着?

苦澀的水塞滿了她的鼻子嘴巴,腦子有些不清醒。

水……水……

就像水那樣,能夠潤澤萬物。

潤澤萬物……那麼她是否也在萬物的範圍之內?

肯定是了!

她的生活缺不了水,誰能養她?水能!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這是誰說的?

柔弱個屁!水都快要淹死她了!

可是,如果水不能淹死她呢?

潤澤萬物……

她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什麼念頭,飛閃的很快,她抓不住。

卻感覺沒有那麼憋悶了,窒息的感覺不再,腦海漸漸清醒過來,她微微睜開了眼睛。

其實水裡並沒有那麼黑暗,因為她閉着眼睛,所以自然就黑了。

水裡也沒有那麼絕望,她放鬆了身體,浮浮沉沉,好像搖床一般。

帶給人恐懼的往往是恐懼本身,想通了一切,好像又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她不再掙扎,而是隨着是水波揮動着四肢,她在徜徉。

水能長養萬物,而她則徜徉在水中。

此時遠處一枚發著光的小玉片好似受到了吸引一般,緩緩衝着花小宓過去了。

突然,一個浪頭打了過來,她被嗆了一口水,順着水,好似有着什麼東西被她咽了下去。

花小宓睜開了眼睛,不再徜徉,起身游到了岸邊。

她捏了捏喉嚨,又摁了摁肚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可為什麼剛才像是吃掉了什麼呢?

到底有沒有東西?

她犯了難,想了想,反正也沒什麼不對勁,要不先吃一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