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三層甲板上。

女王殿下一襲白色長裙，披銀色斗篷帶銀色淺露。

身處一群盔甲鋥亮的軍漢之中，顯得有點另類。

她正與羽林衛統領正德將軍周傑，南衛軍事最高長官，成德將軍呂翔圍着商量沙盤排兵布陣的事。

左執扇看到王奇山，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女王殿下皺皺眉頭，對左執扇道：“帶他上來。”

王奇山隨高挑美女上船，來到頂部甲板，看到這幅陣勢，覺得自己闖來似乎有點冒失。

耽妃的身後，站立一位鐵塔般的壯漢。他身高足有兩米，身披厚實的板甲，左手持一人高的精鋼巨盾，右手按在一根胳膊粗的鐵棍上。虎視眈眈地盯着他，把他盯着背後陣陣發冷。

王奇山硬着頭皮抱拳對女王殿下道：“王奇山前來效命，聽從女王殿下吩咐。”

“你誰啊，一點規矩都沒有。跪下！”成德將軍呂翔開始拉仇恨了。

王奇山沒理會他，面對女王殿下沉聲道：“殿下，王奇山有要事單獨彙報，請殿下恩准。”

這次，周傑和呂翔都怒了，齊喝：“大膽！”

“你們先退下吧。”女王殿下嘴角閃過一絲微笑，堅決地讓周圍的人都退下，只留下左執扇，以及那個鐵塔般的壯漢。

“現在可以說了吧？坐。”女王殿下指指船邊，那裡有一排長椅。

王奇山也不客氣，坐下後盯着女王殿下的面巾，問道：“請問殿下，此戰，您是要收回江北八城，還是要滅掉南楚羋氏王族？”

“收回江北八城怎麼講？滅掉後楚羋氏王族又如何說？”

“如果只想收回江北八城，殿下兵精將勇，必能馬到成功，就沒我王奇山什麼事了。我馬上下船，去鹽酒監水門署上任。如果殿下要滅掉羋氏王族，請殿下允許我隨戰出征。”

“滅掉羋氏王族，不會有事嗎？”女王殿下問道。

“只要我們夠快、夠狠，做了也就做了，能有什麼事？有事也是另一回事了。羋氏王族是五大學霸養的狗，隨時可能再次撲上來。與其日防夜防，被人牽着鼻子走，不如當機立斷，宰了這條狗。現在是他們打到我們家門口了，可謂是天賜良機。”

“那麼，打完以後怎麼辦？”女王殿下又問。

“不知道，此戰過後，請女王殿下履行承諾，讓我在江左鎮組建警局。別的事，與我無關。”

“如果滅掉羋氏王族，你以為該怎麼做？”女王殿下很感興趣的樣子，

“羽林衛主力在江北與羋尙慢慢打，請殿下分出三千輕騎，我做隨軍參將，繞道南周沙河，直搗南楚王城。”

“你打過仗嗎？”

“沒有。所以只請令做參將。”

“如果失敗，又當如何？”

“沒有如果；”王奇山來的沙盤旁，看了會，在沙盤一角畫出幾道線條；“這是江北八城，這是小沙河。從這裡過河，一路上風景秀麗，阡陌縱橫，是南楚的糧倉。只有小城，沒有駐軍。這條路可直插南楚王城。南楚的軍隊八成都在松岳城下。王城守軍最多不超過兩千。我們行動夠快的話，他們根本來不及召集貴族私軍。只要佔領王城，殺掉羋氏王族嫡系，殿下這邊滅掉羋尙，南楚必亡。

“如果有人不許滅楚，比如說，毆雪君做客南楚王城，阻你殺人，你如何應對？”

“講道理唄，講着講着，人就沒用了。”王奇山強道。心裡卻翻起了滔天巨浪：毆雪君果然具有阻擋耽妃肆虐江左的能力。

“如何講法？”女王殿下興趣大增，盯着王奇山畫的線條看。

“殿下可使淳于賢郡守傳書江左三國，言說南楚佔據北上商道百十年，一直不允江左五國分享。那條商道在他們手裡，也是半死不活的。商道不振也沒什麼，重要的那也是北地流民南來的通道。江左五國人口不到千萬，南楚就佔三百萬。北地南遷人口都被他們截流了。淳于郡守開闢大江商道後，商道被廢，何以養活那麼多軍隊、流民？不打仗南攻，南楚自己就要崩潰。

“如果放任南楚攻下江左鎮，得到江左鎮的財富，定然會野心膨脹。興兵一統江左之勢不可阻擋。現在的南楚就是一條襄陽王豢養的瘋狗。狗既然瘋了，留着只能害了大家……”

女王殿下左手一抓，半截佩劍出鞘；稍後又送了回去：“你怎麼知道南楚是襄陽王的狗？”

“我看沙盤猜的。”王奇山指着沙盤；“這裡是潛龍江，這裡是長江，它們匯合的地方是江夏，在花花世界叫做武漢。是吧？”

耽妃不置可否。

王奇山又道：“北山通道在這裡，南楚北方邊界距離襄陽的直線距離不到二百公里。百十年來，他們一定找到了更為便捷的通道。事實上，我不能肯定南楚與襄陽的關係。現在的情況是，您太被動了，一直在等着別人打臉。江左鎮如此富裕，大家都在背地裡搞事情，表面上裝君子。您是反傳統的女王，怎麼裝都裝不了君子。不如把南楚與襄陽王往一塊扯。一來看看他們的反應，二來，也有了滅掉南楚的借口。今後，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扯一扯。扯多了，自然就有道理了。作為南衛女王，您過去表現的太……柔美了。南楚都打上門兩次了。您這次出兵北伐，不能悶着頭打了，您需要一個更驚悚的借口。嚇他們一下，總會有點效果吧。”

“你是在說我笨吧？”耽妃抽出佩劍，加在王奇山的肩頭；“你這腦袋裡，除了陰謀詭計，還有沒有別的了？真想砍下來看看啊。”

“我是個老實男人。”王奇山低下頭，縮縮脖子。

“老實男人死的快。”耽妃收起了佩劍：“這裡的規矩是，貴族。尤其是王室貴族，只要放下兵器、旌旗就能得到優待。王族之間都是親戚啊。他們可以贖身。”

“那麼，殿下五年前如何讓他們殺掉二王子的呢？三王子又在哪裡？”

女王殿下盯着王奇山看了又看，撩起淺露笑道：“你要什麼？王十里，你來南柯，不是想殺出一片天吧？”

王奇山面對這半張魅惑十足的俏臉，有點迷醉：“稱王稱霸什麼的，也不過是為了能活得舒服些。如果不用那麼費勁就能實現人生理想，誰願意殺人！打打殺殺的，既害人又害己，還危險重重，最沒意思了。”

“記住你的話。”女王殿下放下淺露；“你下去吧，去找鴻姐，她會安排你怎麼做。”

“不讓我隨您出征？”王奇山奇道。

“你殺過人嗎？用刀，用矛、用你的手和腳，用你的牙齒，帶着你的部下、兄弟在戰場與敵搏殺？”

“沒有。”王奇山答道。

“你知道這裡的戰場是什麼樣嗎？”

女王殿下咆哮了：

“沒殺過人，你不知兵，兵不知你，你如何領兵？沒在戰場上斬殺百人、千人，他們為什麼隨你沖陣！淳于賢郡守看似文雅，卻能力敵虎狼！他劍下的人命，也不止百條了。他的部曲，肯為他拚命！南柯精兵，願為他死戰！王十里，一個武力不到五的戰五渣，一個不能帶頭衝鋒的陌生人，一個沒有部曲的光桿將，上了戰場，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沒有主宰戰場的能力，更沒有領兵的資格。打打殺殺的，既害人又害己，還危險重重，最沒意思了。這些話，不會出自任何一個將軍之口！

“這個世界的將軍，無一不是從刀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江左的男人，以三妻四妾為苦！江左的貴族領主，義務大於權利！江左的將軍武士，危險大於榮耀！你可知道，為了這幾句話，我們吃了多少苦痛、流了多少血，失去多少了花花世界年輕學子的性命！這個世界的天上，有兩個太陽！”

“不知……”王奇山暗自叫糟！

剛才那一套，是南柯計劃專案組聘請的多位史學專家、軍事專家、社會學專家，按照電腦製作出的江左五國的地理模型，參考諸多因素後，殫精竭慮精心打造的一套說辭。

既包含戰略層面的“高瞻遠矚”，又有戰術層面的具體實施方案。

它是為了讓王奇山能打響“融入南柯第一戰”，針對勢在必行的江北之戰，精心設計的一套“策論”。

如今看來，所謂的“高瞻遠矚”似乎是一套閉門造車般的玩意兒。

女王殿下似乎比較欣賞把南楚和襄陽王扯在一起的創意。

其餘的，都很不以為然。

花花世界專家學者們，對於這個世界的戰爭方式，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