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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丹溪冰茶,韓重陽唯一的依仗是麒麟燈台。

那是他的本源境界,也是他的立足之本,真力之基。

淳魚的右拳似乎有擊碎虛空之能,韓重陽試了一次就怕了。

夏台明燈的名號,萬萬不能毀在江左鎮。

此時此刻,他又不能退宿,甚至不能讓周圍的江湖好漢們看出他的膽怯。

他舉目四望……周圍雖然有數千之眾,卻都是賣嘴皮子、撐場面的,沒幾個能幫的上忙。

這小妖女,着實可惡……不是說,耽記的人不敢在江左鎮殺人嗎?看丹溪冰茶的架勢,不像啊。

他已經殺了一個人了……玄機道,怎麼還不出現?

“耽記為什麼佔據福威鏢局?”韓重陽不得不開始講道理。

“很簡單,找出八月十五之前闖山的隊伍。”苗禮川揮舞着C扇道。

“找到了又如何?”

“問問他們,耽記怎麼得罪他們了?為何要在江右鎮殺人放火?”

“大家都知道,江右鎮的店鋪是黑店。”韓重陽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大聲道。

江湖漢子們登時鼓噪起來,紛紛控訴江右鎮之黑。

“就是,尤其是龍門客棧那娘們兒,太狠了。兄弟們去照顧她的生意是看得起她,要一金一夜,那個住的起啊……”

“扁鵲坊也不是什麼好去處。買的葯死貴死貴,收藥材的價錢,還不到這裡的一半……”

“還有那兩家賣酒的。杜康釀酒坊還好些,只漲了三成。翠湖坊的鬼谷川都翻番了……”

“吃貨也死貴……”

“江右鎮乃蠻荒之地,人力、物力都十分昂貴。為了維持安寧,耽記的衛士晝夜在周圍巡視,隨時都在面對群妖的威脅。三年前,衛公子出面說合,三仙真人、莫大俠作保,耽記才開放江右鎮,讓各位江湖大俠們闖山、遊獵途中有個歇腳、休整的地方。”

苗禮川抬高聲音,森然道:“一石糧,從這裡運達江右鎮,要耗費兩石糧的。這個道理誰都明白。江右鎮物價昂貴,是由於成本高。各位大俠嫌貴可以不去,江右鎮也不差那幾個小錢。但是,無論他有什麼理由,在江右鎮殺人放火者,只有死路一條!”

江湖漢子們的聲音被壓制住了,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江右鎮發生的事。

“從現在開始,耽記關閉江右鎮,各位忘了那裡的黑店吧,爺們不伺候了。”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苗禮川宣布耽記關閉江右鎮,不再接待闖山的隊伍,以及外出尋寶、遊獵的江湖俠客們。等於是斷了大部分江湖人的財路,闖山的隊伍,也少了個最為穩固的後勤保障基地。

韓重陽乾咳一聲,道:“苗兄在鏢局大半天了,可找到了那些人?不妨說出名字來,把他們找出來,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江右鎮雖然有點……貴,但大家來到江左鎮,都要靠在山裡討生活。少了江右鎮的落腳點,着實不便啊。”

“是啊是啊。苗兄不要着急。”莫干天也不得不站出來了;“殺人放火,到哪裡都是說不過去的。江左鎮的江湖人都知道,耽記做事一向公道。貴……自然有貴的道理。”

七叔申解正色道:“是哪個隊伍那些人在江右鎮殺人放火?苗先生說出他們的名字來。”

王奇山眼看着風向變了,不禁鬆了口氣。

再看淳魚,瞪着一雙無邪的眼睛,在人群中瞄呀瞄的,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

莫非……王奇山在花花世界是個警官,被王文遠精心*,已經養成了遇事多想一步的習慣。

淳魚不放心,她在擔心什麼?

“真是笑死人。一群飯桶!廢物!也配稱英雄豪傑!”遠遠的,傳來一個飄渺的聲音;“老子十歲開始混江湖,見過的場面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數今次最為可笑……韓重陽,你今後還有何臉面敢稱英雄!有人說,夏台明燈遊走江湖,折節與走卒販狗之輩、雞鳴狗盜之徒交往,有信陵君之風骨氣度,想來是想要借江湖道的勢力復國……果然,人言可畏啊……”

江湖漢子們又開始騷動了。

“……混江湖,圖的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痛快淋漓。一言不和、拔刀相向;十步殺一人、百里不流行。莫大俠,被人欺上門了,被奪了鏢局……黑白燕、斷門……屁都不敢放一個……慚愧啊,講道理……你們都回家抱孩子去吧……”

眼看着局勢又要失控,淳魚急不斷跳起,四處尋找發聲處。

夏台明燈臉色愈紅,隨時有暴走之勢。

苗禮川一點C扇。

一道白光飛出,直向江湖茶館上空斬去。

同時,淳魚也動了。

她的右拳,擊向C扇去的那處。

“轟”一聲悶響,空氣震蕩着漾出道道無形的波紋。

王奇山勉力穩住,雖未跌倒卻腰肢欲折。陳洲、田美芳與眾小妖,已然躺倒了一片。

半空中,落下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者相貌堂堂,一襲玉色長袍,腰懸玉佩,右手一根龍頭拐杖。

他頭上的冠帽只余幾片破布,花白的頭髮披散開,很是狼狽。

老者身邊立着個執紫色雨傘的少年,很是不屑地盯着周圍的人群。

“原來是你們在搗亂。”苗禮川收回C扇。

它已經沒有扇面了,只餘一副精光閃閃的骨架。

“你們是誰?”淳魚揉着右手腕問道。剛才那一拳,她似乎吃了點小虧。

“他是梅林鎮蘭桂坊主人,梅園佳木,梅正元。”苗禮川盯着老者身邊的少年,小心地問道:“這位……可有名號?”

少年紫傘藍衫,烏黑的長髮以玉環束住。他年紀雖輕,貌不驚人,卻飄然若仙,其氣息卻如山似海,如果。江右鎮的事是他做的話,一切都好解釋了。

少年凌空一抓;“我是個小人物,無名無號。”

“嘭!”的一聲。

苗禮川雖然擋住了少年的抓擊,整個人卻被逼進了鏢局大門內。

“丹溪冰茶不過如此。問你個事唄,你的師父,可是江湖黑客?”少年收攏紫傘,仔細地裝進只黑色套子,肩於背後。

“你們,為什麼要在江右鎮殺人放火?”苗禮川回到原位,問道。

“還能為什麼?當然是要找出江湖黑客了。”少年邁步上前,雙手虛抓。

左手,抓住了田美芳。右手,抓住了王奇山。

他傲然道:“據說,江湖黑客來自花花世界,是穿客的守護神。我們殺了江右鎮的穿客,就是為了迫他出來。這兩個,應該也是穿客。江湖黑客,我數三聲,再不出來,他們就是死鬼了。”

王奇山胸口被抓,渾身的氣力卻似乎被封閉了,口不能言,手腳僵硬,只能任憑擺布。

“一、二……”少年開始數數了。

淳魚惱了,跳起來一拳擊向少年面門。

少年詭異地左扭右扭,輪流將王奇山、田美芳去抵擋,淳魚不得不收拳。

“你這河妖……縮在這方寸之地可惜了。不若與我去我蓬萊仙島,觀滄海之萬頃碧波……”

王奇山被少年舞到背後,忽感識海震蕩,傳出毆雪君的聲音:“殺了他。”

一股微細的勁力從識海流出,瞬間抵達他左手。

無名指,那根斷去的手指似乎又回來了。

王奇山抬手,擊向少年後背。

斷指真的回來了,它輕易地穿透了一層柔韌的阻隔,刺入……

“噗”的一聲,少年的身體僵在原地。

田美芳落到了地上,王奇山跳了下來,將沾滿鮮血的左手從少年體內抽出。

“哪裡來的混小子,也敢在我江左鎮放肆!”

少年轉過身,盯着王奇山喃喃道:“你……好陰……”

他的胸口正在噴血,他眼中的神采,正在熄滅。

“啊……老王你殺人了啊。”淳魚捂着小嘴,怕怕的說:“當心被雷劈……”

淳魚話音未落,“咔嚓”一聲巨響,江左鎮被一道碩大的閃電映得雪白。

淳魚尖叫着,一頭扎進田美芳懷裡。

藍媚兒,撲進了王奇山懷裡。金大牙與眾小妖,也鑽進人群中四處躲避。

殺人要被雷劈……王奇山舉目看去。

小崑山下,升騰起一道七彩霞光,

不斷有閃電落下,擊打着那道霞光中的快速流轉的一道幻影。

那道幻影,是一幅畫卷!

清明上河圖!

玄機女道披頭散髮,高舉七彩花傘,追着清明上河圖,想要把它拉下來的樣子。

又一道閃電劈下,王奇山連忙閉眼。

他雙目赤紅,不敢再看了。

整整九道閃電過後,小崑山下歸於沉寂。

傾盆大雨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