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果然。

“他居然收你為徒?”照花雨田對黃芪肖這些年鬥來鬥去的了解,並不像是一個願意收徒自招軟肋的糊塗蛋。

“擅未。”殷掠空實言。

花雨田笑:“倘黃芪肖知道你用這樣的情報只為替他還一個恩情,大約你永遠也成不了他的徒弟。”

“可師父不知道。”殷掠空自知事關楊將軍的這個情報是多麼事關重大,無論是錦衣衛還是東廠最後證實,都能得永安帝一個大大的嘉賞,畢竟魯靖王的存在,是永安帝多年的夢魘:“待事情被證實,花督主立了功,縱師父知道了這個情報是被我用掉,以換回春生的一條小命,那時也木已成舟。”

“先斬後奏……”花雨田笑意斂起,丟掉手中已被他削得只剩枝尾一丁點的枝木,拍掉手上的木屑,收起匕首,他起身居高臨下,盯着坐在他下首石階上仰頭與他對視的殷掠空:“小子,我還真有點兒喜歡你了,倘黃芪肖不願收你為徒,我收你如何?”

然後成為惡鬼走狗小惡鬼?

殷掠空本能地抗拒,待她回過神兒來,她已然將腦袋搖得有如拔浪鼓。

“不知好歹!”挖牆角不成,花雨田有些怒了,平生初次想收個徒弟在身邊,沒想居然給拒了,還拒得這般毫不猶豫,走下石階,口氣含霜:“行了,別跟了,我們的交易算是初步達成,春生那小子你也不必擔心他會死在東廠,我會讓秦掌班親自審問,待到楊將軍這邊的事兒證實無誤,我自會放了他……他好似與你同齡?”

最後的轉折轉得太快,快得跟在花雨田身後起身走下石階的殷掠空頓呈呆愣狀。

“你不知道?”看來真不熟,純粹是替黃芪肖辦事還恩的,花雨田瞥殷掠空一眼,回頭繼續往下山的路走:“同是年十二,怎麼差距這麼大?倘春巡撫有這樣的兒子,這會兒春府也不會亂成一鍋粥了。”

亂成一鍋粥,不也是你親手造就的么!

殷掠空不敢直瞪罪魁禍首的花雨田,縱是背部,她也怕惡鬼長了眼睛,他那隨身佩着的刀,倘她沒認錯,該是鳴鴻刀,十大名刀之一,鋒利得很,要削掉她一顆腦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花雨田突然停了下來,殷掠空自也得停下來,他側着身,手摸了摸鳴鴻刀的刀柄:“你認得它?”

殷掠空回:“好似鳴鴻刀。”

花雨田將殷掠空上下打量一通,真瞧不出這一身布衣的小子到底還藏着什麼能耐,他這把鳴鴻刀雖是名刀,但真正認得它的人卻不多,秦掌班查過這小子後告訴他,是個孤兒,認了個叔,住在仁安堂大街附近的土地廟,有些腿腳功夫,不算好,比三腳貓功夫強些,除了偷過安有魚的錢袋子,從未乾過偷雞摸狗之事,卻奇怪地同乞丐的交情甚好。

“說說。”花雨田打量完,示意殷掠空說說對鳴鴻刀的看法。

“中有記,‘武帝解鳴鴻之刀,以賜東方朔,刀長三尺,朔曰:此刀黃帝采首山之銅,鑄之雄已飛去,雌者猶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銷之,刀自手中化為鵲,赤色飛去雲中。’”殷掠空念完道,“於鳴鴻刀的認識,我就是在一本書上偶然看到,書上附圖,故覺得像。”

紅夷子是玉雕大師,雕功自了得,她自小學着,卻不僅僅會雕玉,木質、石質,她也雕,師父說,物以稀為貴,雕得雜雕得多,雕功再了得,也不值錢了,這道理小時不怎麼懂,現今她早懂得,卻也沒打算改變,她喜歡雕,雕玉雕木雕石都喜歡,不為揚名不為錢財,只為自已心頭好。

雕刻自得用到雕刻刀,她有一整套的雕刻刀隨時帶着,是師父傳給她的,不過自跟上黃芪肖,那套雕刻刀便讓她收在土地廟她那小小寢屋裡的小柜子里,沒鎖,誰打開小柜子都能看到,那套雕刻刀於她而言,是價值萬千,於旁人眼裡,卻是尚不值幾斤豬肉,她叔剛看到時,便是如此嫌棄道。

雕功要好,玩刀便得玩得溜,力道適中,控制自如,自小玩刀,她玩出興趣來,後便去尋各種關於刀的書,其中一本書叫,她尤為喜愛,送師父屍骨回浙江時,書沒帶走,想着還得回來,沒想如今回來了,她要再進入玉秀庄,本是師父留給她的遺產,此刻在前,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自大門開了鎖進去,留在玉秀莊裡她的東西自也一件都再見不着。

鳴鴻刀實物她未曾見過,便上所附畫的形容,確實同花雨田身上的佩刀很像,同是刀身銀白,刀長三尺,刀身應該還刻有鳴鴻二字。

花雨田聽殷掠空提到東方朔,將他比作滑稽多智詼諧敏捷的史上諫臣,挑着眉毛挑刺:

“多智我喜歡,敏捷也符合,詼諧?我有么?”

殷掠空一噎,她本就順嘴念出那麼一段,也沒特意將花雨田比作誰的意思,經他這麼一反問,好似她刻意的,但她知道,他才是刻意的,怕還在惱她方將連思一思都沒有就拒絕拜他為師的那一茬。

真是心胸狹窄斤斤計較愛記仇極其小氣的惡鬼!

“督主公務繁忙,小的告退。”再不走,殷掠空覺得就花雨田這氣量,她真怕把好不容易達成初識的交易給說沒了。

沒有阻止,任腳底抹油的殷掠空飛快奔下山,途中還險撞到兩頂軟轎,被轎夫一頓喝斥教訓,花雨田看得舒心舒肺,手往後一招,立刻有一個東廠番子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

“去,跟着毛丟,看他都跟些什麼人來往。”

照壁領命,施以輕功很快緊跟下山,沒有走下山正道,忽起忽下的身影在山林中若隱若現,尾隨沒幾下便被他拉近距離的殷掠空。

月老廟在玉秀庄之下,離得也不遠,就兩三里的距離。

自上往下看,花雨田看到兩頂軟轎中走出兩位戴着幃帽的小姐來,軟轎是自山下臨時雇的,他往月老廟走,欺進廟裡聽看個情況,方知是姜左少卿嫡長女與馬修撰之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