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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知道,三天後的5月6日,意大利東北部毗鄰南斯拉夫的邊境地區發生強烈地震,許多城鎮被夷為平地。這個消息小包是在郵電局外面的閱報亭櫥窗里看到的,唐山的中國之殤壓在心頭,死神的陰影在慢慢籠罩過來,他的心裡更急了。

小包終於忍不住了。開始思考寫一張大字報,貼到武鋼職工大學的外牆上。可是有兩個問題:一是,墨水和紙張問題;二是,到處貼滿“憤怒聲討不肯改悔的zzp鄧的罪行!”,“堅決擁護zgzy兩個英明決議”之類的超大字體標語,自己的小字報會不會被擠掉,沒人看呢?

有沒有人看不要緊,做了,心裡才會好受一些。

一番觀察踩點,小包發現學校政工處和宣傳處的大房間里,就有很多白紙和墨水。裡面亂糟糟地是忙碌的人群,他們哪裡有自己的觀點,都是學校幹部從報紙上摘錄一些社論,交給學生們抄寫,顯示出六小的政治風氣和中央保持一致。寫字的都是五年級積極分子,字體不是挑尖的,沒有選小包同學書寫,就是因為他的字跡不類學生,貼出去人家說是成年人寫的,影響真實度。見有自己班長王衛紅和政治委員張國勤在場,看來,只有等到他倆不在的時候才能冒領一些。

這天,沒有機會。第二天中午,小包快速吃完飯,早早跑到學校,剛十二點半,學校沒有一個人。寫大字報的房間門沒有鎖,小包攤開白紙,運用超強記憶力,快速寫滿了三張白紙。他沒有用毛筆,是用手指直接蘸的墨水書寫,更快更流利。稍稍晾乾,摺疊,放進書包,離開時,還把小**漿糊順了一**。

底層大廳里的鐘錶顯示,一點五分。還有時間。小包背着書包,往街上走去。

午後的陽光曬得地面發燙,街面上除了偶爾駛過的公交車,沒有幾個行人,現在又是午飯時間,武鋼職大那邊,更是行人稀少。小包很快就把三張白紙黑字貼上牆,環顧四周,只有地面上蒸騰的熱氣裊裊。對面的商店外,稀疏的行人也沒有誰注意這邊的動靜。小包轉向向九街走去,轉過街口,開始奔跑起來。

快到學校了,經過旁邊一個菜市場,氣喘吁吁的小包進了菜市場。空曠的菜市場里,不是買菜時間,除了三五個售貨員,沒有一個買菜的。小包走到西紅柿攤位前,說:阿姨!我想買幾個西紅柿。

睡眼朦朧的女售貨員一看來了個小孩,也沒有拿網兜,就好心地低聲問:買多少?

五分錢的!小包看着標價牌是三分一斤,就想,五分錢不到二斤,兩個大番茄罷了,吃得下。他實在是想起家裡這個時候遍地番茄黃瓜,嘴饞了。

那個售貨員看見小包的模樣,可能是想起自己的孩子,向秤盤裡揀了七八個較大的西紅柿,還裝模作樣地稱了一下,說,三分錢的正好一斤。

小包連忙用書包裝着,接回找零的二分鋼鏰,向售貨員鞠了一躬,說:謝謝阿姨!謝謝阿姨!轉身跑了。

一路上,小包連吃三個,還剩五個。小包計算,八個西紅柿,至少五斤,這個阿姨真的好心人啊!

小包的新同桌也是個女生,叫陳瑛,一個扎着兩個小辮的小姑娘。學習不是多好,但很努力。小包進教室的時候,她已經坐在座位上看書了。小包把書包里的番茄遞給她一個,說:請你吃個西紅柿。陳瑛搖搖頭,說: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小包再次吃掉一個。如果吃不完,回家包爸會問的,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再說了,現在所做的動作,是自己需要一個不在現場的證據。

羅學文來了,一見小包在吃零食,就眼饞,不等他說話,小包就把書包翻開,放在書桌上,說:羅學文,給你一個,我吃不下了。再次遞給陳瑛一個,這次,陳瑛接下了,用手絹擦了擦,低頭吃了起來。另兩個西紅柿,被班長王衛紅一起拿走,還問了一聲小包:包亞倫,你真的不吃了?我們可要分了啊?

拿去吧!我吃了三個了。其實,小包已經吃四個了,撐着了。這次吃番茄,加深了同學的印象,也給他們留下一個記憶。

預備鈴聲響起的時候,小包的腦袋懵了一下,然後就正常了,他沒有注意。

放學了,小包到四食堂吃飯,然後準備送書包回家,去看大字報現場。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花樣多變,小包沒有走小胡同,而是從大路走,經過建七商店的時候,就見到沒上學的小紀,正和梁露追着跑,一見小包過來,二人追的更歡了。在建七商店副食品櫃檯,梁露追得太猛,小包就撞到櫃檯上了。

那櫃檯不是鋁合金邊框,也不是木框,而是兩塊玻璃對接用鐵制卡子扣住的,兩塊玻璃成直角對接,不是小孩子腦袋能挑戰較量的,小包立即就覺得出血了。

用右手摸了摸,伸手一看,鮮紅一片,小孩子的天性使然,頓時哭了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右手中指上,一道微不可查的閃光閃爍了一下。環顧四周,哪裡還有小紀和梁露的影子。

商店裡的人不多,一個女售貨員在招呼顧客走了後,走出櫃檯,看了小包的傷口,喊了一句:這是誰家的孩子?

小包說:姐姐,我爸還沒有下班呢!小包知道,這個售貨員還是個姑娘,叫李桂英,接下來,她會學雷鋒,送自己去醫院。這是前世已有的劇情,不像上次背毛選,那是突發事件。

果然,李姐姐出門,喊:誰家的三輪車,送一下孩子去醫院。都流血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過來,二話不說,騎車就走。李姐姐抱着小包坐在車上,掏出手絹,給小包捂着腦袋。一路到了武鋼職工醫院。

小包的傷口縫了四針,包紮上繃帶。醫生說,玻璃渣已經沖洗出來了,不要擔心,只是這道傷口處,今後可能不會長頭髮。那個醫生問了小包爸爸的工作單位,因為是急診,沒有挂號,這個醫生就要下班了,也沒有收錢。

出了醫院大門,那個三輪車師傅還在等着,小包和李姐姐上了車,小包情緒好了一點,就問:伯伯,你在哪裡工作?我謝謝您,改天叫爸爸去你單位謝謝您!

那個師傅哈哈大笑,說:你去給人家軍烈屬打掃衛生,學習雷鋒還留下姓名嗎?你能知恩圖報,就是好學生。不必謝我了。

小包頓時就流了淚,好人吶!心裡頓時又有了頓悟。

李姐姐把小包送回家,包爸還沒有到家,梁露也沒敢回來。李姐姐走了,囑咐小包腦袋傷口不要沾水,洗臉時注意。

小包就坐在窗邊,心情平靜。忽地,他就得自己擁有了什麼,凝聚精神,看着牆上某處空白,果然,一個黑暗的地方中間一片光亮,就像舞台上那個追隨演員的光柱一樣,中間光亮處,是自己熟悉的起亞汽車。只是後備箱那裡已經癟得不像樣子了。後備箱里的一口箱子和一個旅行背包,好好地放在車輪邊。小包想近前看看座駕,門鎖轉動,包爸回來了。

包爸一見兒子腦袋纏得繃帶,嚇了一跳,問:咋搞的?小包沒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經過。

包爸關愛地說:還疼嗎?小包搖搖頭。

包爸說:改天寫個表揚信,感謝一下那個售貨員。

小包說:應該的。

包爸說:吃飯了嗎?小包點點頭又搖搖頭。包爸說:走!咱去下館子。見小包詢問地看過來。

走在黃昏的馬路上,包爸說:你搞的那個小刀,反應很好,生產服務公司決定生產推廣。廠里說是你的發明,服務公司給你獎勵五十塊錢。廠里也獎勵五十,因為你,還另外給你發了一份保健票。這個星期天我不去加班了,不算請假,知道為什麼嗎?

見小包搖搖頭,包爸自豪地說:昨天你在學校背了毛選?還背了很多篇?廠里通知說,這個星期天,學校還要來家訪,同時來的還有武鋼革委會,宣傳部,還有長江日報社的記者,工人日報的記者,我要在家等着。

小包無語。一百塊,巨款吶!記者和領導加校長來採訪,那是應該的。直到和平飯店的飯菜端來,他還在想心思。

一份骨頭海帶湯,一份粉蒸獅子頭,小包哪裡餓,午後的四個西紅柿還在頂着呢,下午又吃了三兩一大碗。來下館子完全是上一世舊景重現啊!見小包沒有食慾,包爸找來一張紙,把獅子頭包起來,又揀了兩塊帶肉的骨頭包起來,把湯喝完,牽着小包的手,回去了。

和平飯店對面,就是武鋼職大,經過大字報圍牆的時候,已是華燈高照。小包發現,圍觀大字報的人已經少了,透過縫隙,自己那三張白字已經被遮住了。到底有人看見沒有?小包患得患失起來。

小包在大字報上,先是羅列元旦後國內國外的地震報導十幾例,這些事例有的還沒有公開報導過,小包最後,小包斷言,50小時左右後的5月6日,意大利東北部毗鄰南斯拉夫的邊境地區發生強烈地震,許多城鎮被夷為平地。

小包還寫道,中國的唐山,將會在7月底的25到30號之間,發生7到8級強烈地震,威脅巨大,希望人們注意防震。

這樣驚世駭俗的斷言,會引起怎樣的風波,小包已經顧不上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字報會被登記記錄下來,武鋼職大的大門口的傳達員,記住了這個冒着**辣太陽來貼大字報的小孩特徵。他不知道的是,這張妖言惑眾的小字報已經躺在青山區革委會的辦公桌上了。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他的一念救人,加上血染右手中指,他的戒指空間被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