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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活了很久,在三千年以前就已經活了很久。

若是論起劍道,陸沉自信不輸天底下任何人。

若是談起打架,陸沉也沒有絲毫忌憚意味,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輸過。

只是陸沉此時突然發現,自己的確還有很多不擅長的事情。

當初他嘲笑沈墨凰是一個小劍痴,可是以前的自己又何嘗不是。

檸歡歡不懂這些,或者說沒想到這些,只是默默的瞪大眼睛望着陸沉。

在她現在的眼裡,陸沉是無所不能的,所以這種懵懂單純的眼神剛好就更有殺傷力。

就在陸沉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時,忽然,遠方的圓台上傳來一陣琴聲。

聲音如濤濤溪水,又如夏日微風,彷彿能傳遞到人的心間。

高台之上的流雲彷彿活了過來,開始稀稀疏疏的竄動。

遠方成群結隊的鳥群飛舞到高台上方,圍繞着琴音起始點盤旋。

圍觀的人群閉上眼睛,滿臉幸福滿足神色,不自覺的沉浸在琴音裡面。

“城內四家之一的司徒家長子司徒琴,最擅長音律琴技,以音入道。”

韓若解釋道。

檸歡歡也是不自覺搖起了小腦袋,下意識的符合。

這種歌曲,哪怕是修道有成的修行者,也會下意識的去欣賞其中的音律。

只是好像還有一人是個意外。

檸歡歡看見了陸沉的表情,他的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檸歡歡驚訝道:“這還不好聽呀?”

陸沉若有所思,半響後回道:“勉強。”

檸歡歡好奇道:“你彈的比這個還好聽嗎?”

陸沉搖頭,解釋道:“我不會彈,但曾經聽過,聽多了,所以還好。”

“那你會彈嗎?”

“不會。”

檸歡歡嘟起小嘴巴,一臉說教的模樣,搖頭嘆息道:“你這是眼高手低呀,陸沉,這樣是不好滴。”

陸沉笑了笑,然後朝那邊走了過去。

檸歡歡眨了眨眼睛,追上去問道:“你要幹嘛?”

陸沉說道:“就選這個吧。”

“你剛才說你不會彈的。”

“可以學。”

“就像前幾天你學沙盤一樣?”

“是的。”

....

汝陽城司徒家的司徒琴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唇紅齒白,面目俊朗,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只是眉宇間掩飾不住的些許傲意還是讓不少人敬而遠之。

許多參加琴道比試之人都安靜的待在一旁,大多數臉上都沒有沮喪神色。

司徒琴能奪取魁首,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們的目標只是前三甲就好,因為前三甲便會有四家作為獎勵的珍惜法寶以及靈丹妙藥,這對於沒有背景靠山的散修而言,遠遠比一些虛名帶來的用處要大得多。

司徒琴的纖細雙指還未從琴盤上落下,周圍就響起了一片拍手讚歎聲。

緊接着,無數的琴音笛聲從圓台開始響起。

琴音比試向來便是百家爭鳴,誰能力壓群雄,自然會有專門的琴法大家作為評判。

司徒琴彈琴前半段眾人都安靜等待,除了欣賞,更是代表一種尊敬,但是到了後來,眾人顯然就不會如此“謙讓。”。

一時間,萬千琴聲如細雨,如暴雷,風雨同至,百花齊放。

不到一會,除了司徒琴那方的琴音,又有兩道聲音從斑駁沉雜的琴聲中脫穎而出。

彈琴者一位是白髮飄飄仙風道骨的老人,姿容得體,怡然自得。

一位是雙鬢微白,腰懸玉佩的中年儒士,面如冠玉,琴音瀟洒。

而這兩位,也是汝陽城乃至整個郡縣都赫赫有名的琴法大家。

負責在最前方點評琴音的三位男子微微閉眼,面露滿意之色,當中那位半百男子更是扶須點頭。

看見這一幕,眾人都覺得勝負已分。

能讓三人最中心那位琴法大家都覺得不錯,就已經是很厲害的事情。

因為這位貌不驚人的男子叫司徒謙,他是司徒琴的師傅,更是昔年大唐書院之中琴院里的得意弟子。

“不出我所料,大局已定。”

“雖然早知道結果如此,但還是有些不甘。”

“走吧,走吧,看看其他三家的弟子風采。”

眾人議論紛紛。

陸沉就在這些閑言碎語中一步步來到了這方琴音的圓台之上,掃了一周,左側的偏僻石桌上放了一張古琴。

他盤膝坐在了石桌前的黃色蒲團之上,然後旁邊便有茶香寥寥升起。

茶香朦朧如迷霧,看似虛幻,實則是一種特殊禁錮,讓琴音保持在一個穩定的程度,不會打擾天空圓台之上其他類別的比試。

似乎是因為琴音比試已經到了尾聲,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

然後眾人看見了他撫琴的手勢,那完全是一種門外漢的手勢,沒有絲毫美感協調可言。

旁人微微搖頭,很正常的,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人再對他保持關注。

陸沉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雙手搭在琴台,微微閉眼,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他跟檸歡歡說過他聽過很多琴音,實際卻只聽過一種,但那一種就已經是天下最強的琴音。

是的,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動聽,而是最強。

陸沉手指微勾,隨後狠狠向上一拉。

一根琴弦幾乎都要被他徹底扯斷。

緊接着就有一道琴音在天地間響起,宛如平地驚雷。

“轟隆。”

一道圓形波紋從陸沉正中心向四面八方而去。

圓台之上的無數人下意識身體一顫,紛紛朝這邊望來。

第一道琴聲餘音消逝,第二道的琴音接踵而至,這一次的威勢之大,比之第一次更加猛烈。

伴隨着陸沉手下的“雷聲”陸陸續續綻放在天地間,無數人的神情都顯得有些怪異以及蒼白。

此子彈琴沒有司徒琴的行雲流水,沒有老人彈琴時的大氣得體,更沒有彈指千里的瀟洒之意。

只是有人驚訝的發現,場間竟然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大氣得體的老人雙手顫抖,面對古琴,面色茫然。

面如冠玉的中年儒士亦然。

司徒琴死死咬住嘴唇,汗如雨下,雙手放在琴弦之上,卻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至於其餘人,早已經雙手離開了琴桌。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端坐圓台正中心琴藝最高的司徒謙滿臉震撼,無法理解。

對他而言,琴音很簡單,沒有任何技巧和內涵,表達出來的只是一股很簡單的勢。

但這股勢,他曾經在書院白玉京頂樓之上僥倖聽過一次。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我說話,你們都得閉嘴。

我彈琴,你們都得聽着。

這就是此子表現出來的勢,與琴藝無關,與琴技無關。

已然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