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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傅庭筠如坐針氈。

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趙凌,問阿森:“你什麼時候回去?幫我給九爺帶個口信。”

阿森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起來:“九爺說,讓我暫時別回去,陪着您住在這裡。”

傅庭筠有些意外:“那他身邊誰服侍啊?”話剛說出口,心裡“咯噔”一下。

趙凌,一個人在喜升客棧。

和監視他的陌毅在一起。

就連能幫他跑腿的阿森被他打發到楊柳巷來了。

還有楊玉成,在他們住的院子旁邊祖了個院子······

他,他要幹什麼?

傅庭筠想想就覺得背脊發涼。

她匆匆走出廳堂,高聲喊着:“鄭三!鄭三!”

聲音高亢而尖銳。

鄭三從東邊的夾道匆匆走了進來:“小姐!”

她沒等他行禮,已急聲道:“你悄悄去看看,楊玉成和金元寶都在幹些什麼?”

鄭三愕然,但很快恢復了平靜,什麼也沒有問,應聲而去。

阿森趕了出來:“姑娘,傅姑娘,出了什麼事?”

傅庭筠也不知道,她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想仔細問問阿森他來的時候趙凌都是怎麼說的,可看見阿森那緊張的表情,她突然間意識到,這裡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外人就是僕婦,她反而成了那個拿主意的人。

不能慌,更不能亂,她要是慌亂起來,阿森他們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傅庭筠告誡着自己,很快鎮定下來。

“能有什麼事?”她笑望着阿森,“我就是在想,我們都在這裡了,九爺怎麼辦?讓鄭三去看看楊公子在幹什麼?要是他不忙,請他多去看看九爺·免得九爺一個人住在那裡無聊。”

阿森的目光閃爍不定,卻緊抿着嘴唇,什麼也沒有說。

傅庭筠心中生疑,不顯山不露水,笑着和阿森進了屋。

梳洗一番,由呂太太陪着用了午膳·知道鄭三還沒有回來,她進屋去歇午覺。

人是躺下了,腦子裡卻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

人家說狡兔三窟。趙凌在江湖上行走,雖然不能和狡兔比,可世事無常,以他的聰明,這後招總要留兩手。

楊柳巷是他經營了五年的地方,不僅養着兩個人,還置辦了鋪子·盡量地讓這個地方看上去沒有破綻,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和精力,要說這裡不是他的後路,她怎麼也不相信。

可如今,他卻把她安置在了這裡……阿森從小跟着他長大·名義上是主僕,實際上視若家人……可她卻和他非親非故······

想到這些,她翻了個身。

之前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要避閑,一味地把他往壞里想,現在看來,卻是她冤枉了他。

他卻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

要是她沒有心血來潮的隨口問阿森,他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瞞着她?

傅庭筠想到她離開喜升客棧時他孤單的身影·深邃幽靜的目光·心裡一痛,眼眶濕濕的。

他總是這樣·什麼也不說,卻事事都替她考慮到了。

不過比她大六歲而已。

那樣的沉穩、內斂。

這麼一想,她心裡像有什麼東西涌了出來,熱呼呼的,讓她兩頰發燒。

外在傳來臨春“咯咯”地笑聲,還有鄭三娘笑着的喝斥聲:“別鬮了,小心把小姐吵醒了——小姐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她有這麼長時間沒有睡覺了嗎?

可怎麼一點睡意也沒有!

傅庭筠想了想,起身推開窗戶朝外望。

阿森不知道從哪裡捉了條毛毛蟲,一會兒放到臨春的小胳膊上,一會兒放到臨春的小腿上,臨春甩又甩不掉,捉又捉不着,兩個小傢伙玩得不亦悅乎,把個鄭三娘子弄得哭笑不得。

“阿森!”傅庭筠向他招手。

阿森和鄭三娘都跑了過來

“你帶着臨春下去歇了吧!”傅庭筠交待鄭三娘,然後對阿森道:“我有話問你!”

她面頰發紅,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艷麗中帶着三分嬌羞,像那含苞欲放的牡丹花,看得阿森眼睛發直,半晌才回過神來,跑進了廳堂:“什麼事?”

“坐下來說話!”傅庭筠指了指身邊的椅子,遞了杯茶給他,“我有件事問你。”語氣里透着幾分猶豫。

阿森心中有事,看着不免先露三分怯:“什麼,什麼事?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

傅庭筠心中也有事,這樣洞漏百出的話也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咬着紅唇低頭思尋了半晌才帶着幾分小心地道:“你跟了九爺這麼多年,連楊柳巷這樣的地方都知道。你可見過九爺的家裡人?”

“沒見過!”阿森想也沒想地道。

回答的這樣快,見可心中有鬼。

傅庭筠根本不相信,冷冷地道:你也不用和我打馬虎眼,我知道,九爺是販私鹽的。”

阿森大驚失色,一屁股從椅子上落下來,驚恐地指着傅庭筠:“你,你怎知道的?”

原來真的是販私鹽的!

她應該害怕才是,怎麼心裡反而覺得一下子踏實了呢!

傅庭筠在心裡嘀咕着,臉上的表情卻更是冷峻:“這一路走來,九爺除了在東安村和臨春的城隍廟裡曾大開殺戒,其他的時候對搶劫我們的流民都不過是打昏而已。可見九爺並不是個持強凌弱的人,他又怎麼會和馮老四結下了生死之仇了?除了利益之爭,我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可能。”說到這裡,她佯裝出副凌厲的樣子地盯着阿森,“你們定是不服馮家的管制和馮家搶生意,甚至還把主意打到了馮家的頭上,搶了馮家的鹽,所以馮老四老不顧家主的身份親自出馬追殺九爺。”然後語氣一變,慢悠悠地道,“陝西只有臨潼和蒲田有井鹽,蒲田離華陰不過百里的路程。你們應該是搶了馮家蒲田井鹽的鹽·然後繞道華陰去西安府。卻不曾有大批難民涌了過來,吃的喝的都被搶了,你們又不敢進入華陰城,空有銀子買不到吃的,把主意打到了碧雲庵的頭上…

阿森跳了起來,哧溜一聲跑到了桌子後面·滿臉震驚地望着傅庭筠。

“你怕什麼怕?”傅庭筠把臉一沉,喝道,“過來坐好了,我有正經事和你說。

“什麼,什麼事?”阿森像老鼠遇見了貓似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庭筠,磨磨蹭蹭的,腿上像灌着鉛,半天也挪不開步子。

傅庭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勉強才能繼續板著臉。

“那個陌毅不過是十六爺的一個管事,不僅能夠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們,還能把我們弄進城,就是九爺,只怕也不過如此吧?”她質問阿森·“可見他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卻臣服了那個十六爺,十六爺的身份,只怕就更不簡單了。”

阿森一直就懷疑趙凌讓他待在楊柳巷的目的,現在聽傅庭筠這麼一說,想着傅庭筠那麼聰明,他們什麼也沒有跟她說,她卻能把他們的事猜個**不離十·她這麼說陌毅·肯定是有原因,而且還與九爺有關係。

他不由點頭·道:“陌毅是穎川侯沈世充手下的一個游擊將軍,他是鹿邑陌氏的子弟,有個族叔叫陌尚,現在是廣西總兵。”

這下輪到傅庭筠大驚失色了:“你是聽誰說的?”

她雖然不知道沈世充和陌尚是什麼人,卻知道甘肅總兵和廣東總兵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

“元寶哥說的。”阿森喃喃地道,“是爺讓他去的打聽的。”

好像有什麼在她海腦里一閃而過,她感覺很重要,要抓住它,它卻不翼而飛。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傅庭筠無暇顧及她找阿森來的目的,臉色蒼白地在屋子裡打起轉來。

阿森看着心驚肉跳:“傅姑娘,您,您猜到了些什麼?”

陌毅、十六爺、穎川侯、陌尚、趙凌……像散落在各地的珠子,她努力地想把他們串起來,卻始終找不到那根線,哪裡還顧得上阿森。

阿森心急如焚,坐在那裡嘟呶着:“我真的沒有見過九爺的家裡人……九爺說,很早就去世了,他家裡沒有人了,所以才到西北來找生路的……”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排除心中的焦慮似的。

傅庭筠被他的只語片言吸引。

她停下腳步,喃喃地道:“那,那他沒有成親嗎?”臉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來,又欲蓋彌彰地道,“你們出來有些日子了吧?現在鬧餓荒,世道又那麼壞,我們被陌毅他們看管着,動彈不得,怎麼也要給九爺家報個平安或是送些銀子去過日子吧?”

阿森覺得傅庭筠的話有些奇怪,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她的擔心有道理。

“沒有,九爺沒有成親。”他搖了搖頭,“道上好多人都要和九爺結親,九爺說了,他一天過着這刀尖上添血的日子,一天就不成親。”

如看見春天的花開,聽到夏天的蟲鳴,傅庭筠只覺得天高雲舒,世間如此的美好。

愉悅的笑容止不住從她臉上綻放開來。

九爺現在不是很危險嗎?

傅姑娘為什麼這麼高興?

阿森奇怪地望着傅庭筠:“你笑什麼?”

“我什麼時候笑了。”傅庭筠自己並不覺得。

“不信你自己回屋照照看。”阿森眼睛睜得大大的。

傅庭筠一愣,跑回了內室。

小小的鏡奩上鑲着巴掌大的一塊銅鏡,映着張笑得堪比夏花燦爛的臉。

在評論區看到了很多老朋友……O∩一∩O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