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其鳴也哀
強暴枉誇傳國璽，驕奢妄說應天祥。------明.羅貫中《三國演義》
話說宏偉高大的洛陽南宮樂成殿中，仲氏皇帝袁術與三位最重要的幕僚，正在召開軍情會議，眾人說起戰報，都有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袁術憤怒否決了閻象關於北逃投奔袁紹的提議，李豐奏報贊成與周瑜和趙雲結盟，以解洛陽燃眉之急，共抗曹賊入侵。又說起函谷關幾日都無信使互通消息，大家正疑惑間，忽然門口守衛通報，卻是長史楊弘有緊急軍情上報。
楊弘亦是袁術心腹，與李豐輪番在城頭值守。只見他匆匆忙忙上殿跪倒，口稱：“吾皇萬歲萬萬歲！”
袁術皺着眉頭問道：“有何軍情，如此緊急？”
楊弘生的瘦削乾枯，嘴唇極薄，面相刻板，此刻皺了皺禿眉道：“陛下，大事不好，今日西門、北門均有兵丁逃回，竟是兩邊都出了大事！”
袁術只覺得腦際轟隆一聲，一臉驚恐站起身來，嘩啦一聲撞翻了面前的茶几。閻象忙道：“楊將軍，究竟為何？”
楊弘來不及整理思路，斷斷續續說道：“聽說函谷關舒邵投降了青龍軍，此刻關門大開，已經迎接青龍軍入關。西北本是陳蘭將軍防區，卻聽說被三名天使所擒，此刻陳蘭將軍也反，佔據洛寧縣城，將洛水航運阻隔，碼頭物資等盡皆被陳蘭那廝扣押。”
這消息如同炸雷，一時間大廳里落針可聞，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還是李豐問道：“楊將軍，消息可真？”
楊弘忙道：“小將也怕消息不準確，已經派人去偵察，恐怕此刻還未回歸。吾怕軍情緊急，這才直奔皇上處彙報而來。”
幾人面面相覷，都預感到末日降臨，只好跪成一排，仰望金龍椅上的袁術。袁術早已再次坐倒，一雙瘦削的大手，死死按住不算寬闊的額頭，仰躺在軟墊之中，不知在作何思考。
袁渙本性最是忠直急躁，此刻終於按捺不住，問了一聲道：“陛下，軍情緊急，可速速定計！”
一句話彷彿點着了火藥桶，袁術猛地站起身來，三角眼噴火般盯着殿下跪着的四人，狂怒道：“定計定計！吾平日養着你們幾個謀主將軍何用？方到用時，原來個個豬狗不如！”
說罷又戟指指着李豐、閻象道：“你們說與趙雲結盟，卻不是與虎謀皮！如今青龍軍都進了函谷關，敢說他們沒有受到曹操蠱惑？若是曹賊與那陳龍相約齊攻洛陽，吾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李豐、閻象哪裡敢回嘴，只得叩頭於地不敢仰視。袁術發泄完怒火，對楊弘道：“你速速去調動兵馬，明日一早出兵直奔函谷關。若是舒邵真箇投降，趁着青龍軍兵少，就給我將函谷關收復！否則提頭來見。”楊弘哪裡敢反駁，領命匆匆去了。
袁術又指着李豐道：“汝速速調動城內守軍，重新調配，增加城北城西防禦。”李豐領命匆匆去了。
袁術又指着袁渙道：“汝去傳我軍令，命袁胤放棄許縣，全體突圍至紀靈將軍處，合力抗擊曹賊中路軍，務必將曹操重兵抵禦在潁川陽翟一線，讓那些世家大族，都把私兵徵調到前線作戰。汝當親自再去一趟合肥，向那周瑜曉以大義，結盟共抗曹賊，使其斷曹軍糧道，事成後情願割讓汝南與他。再給梁剛、樂就調撥一萬軍馬，命其退到汝州一帶死守。再命雷薄，速速引本部軍馬，吾再助他一萬軍馬進擊洛寧，務必將反賊陳蘭正法，重新掌握洛河水路，這個通道卻是咱們的根本！”
這一番布置還算清楚，顯出袁術的梟雄本色，洛水本是袁術預留的逃跑通道，萬萬不可有失。袁渙領命，也匆匆去了。
最後只剩下一個閻象，見袁術花白頭髮鬢角散亂，已是老態畢成，不由得心中哀嘆。大殿之中只剩下一片沉默，良久袁術忽道：“閻主簿，你跟隨我多少年了？”
閻象心中哀嘆，深深磕頭道：“吾追隨主公，已二十有一年矣。”
袁術聽到主公二字，不由得滿心哀傷，並未怪罪閻象。就懷中摸索，掏出一枚晶瑩玉潤的印章，正是大漢朝傳國玉璽。袁術眼中含淚，沉聲道：“吾得玉璽，以為天下歸屬自有天定。袁姓出自於陳，陳乃舜之後，以土德承火德，得順天意。稱帝以來，從沒想到今日竟然到此山窮水盡之境。悔不該不聽你昔日之言，緩緩稱帝。”
閻象也是心中感慨，想說些勸慰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忽聽袁術沙啞的嗓音呼喚道：“閻主簿，請你念在跟隨我多年的份上，將我一家送過黃河，投奔那袁本初去吧。”
閻象心中大驚，猛抬頭見袁術已經是滿臉淚痕，望着手中玉璽痴痴獃獃。閻象想出言反駁，袁術搖搖手道：“吾兒袁耀尚小，不成器。閻主簿可憐我只有一子一女，當保存我血脈。吾弟袁敘，為近衛統領，主簿可速速找他去取我的親眷，今夜走北邙地道出城，渡河到鄴城去吧。”
“袁本初恨我，必不能容。但畢竟與我同父異母，不至於加害我的子女。待我修書一封，閻主簿帶在身上，必要時交給本初，可保住耀兒他們的性命。”
說罷要過紙筆，點點戳戳寫了一封書信，信中曰：“祿去漢室久矣，天下提挈，政在家門。豪雄角逐，分割疆宇。此與周末七國無異，唯強者兼之耳。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今君佔據沃野、人戶百萬，以強則莫與爭大，以位則無所比高。曹操雖欲扶衰獎微，安能續絕運，起已滅乎！謹歸大命，君其興之。傳國玉璽，當歸於君。念及袁姓，原保吾家門。”
寫罷，就用書信包了玉璽，珍而重之放到閻象手裡，溫言道：“閻君，去吧！”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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