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成默看着一整版自己的名字沉默了許久，又回到客廳看着沈道一抱着自己的本體安然入睡直到天色微明。

夏天的清晨來的早，五點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成默看見沈老師動了一下，她稍稍起身撐着臉頰，藉著窗外淡淡的晨光，低頭盯着懷抱里的他的本體，除了用手撥了下他已經亂七八糟的頭髮之外，沈老師什麼也沒有做，就這樣帶着微笑靜靜的看着他的臉頰，偶爾還會發出痴痴的笑，像是想起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而沈老師並沒有發現坐在陰影中的成默，要換個人坐在成默這個位置，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管沈道一多漂亮，恐怕都會覺得有些異常，然而成默只是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用瞬移去了廚房，開始幫沈道一和自己做早餐。

沈老師依舊沒有出來，這讓成默的心情又略微沉重了一點，他相信沈幼乙肯定還會出來，可越晚出來，沈道一和這個世界建立的聯繫就會越深，到時候也許就是沈幼乙成為了副人格。成默不希望沈道一徹底的消失，但也不希望沈道一成為主人格，他希望沈老師能恢復到他想要治好她之間的狀態。

即便南姐如此的喜歡他，成默內心深處還是更偏向嫻靜素雅，雋永恬淡的沈老師。

他喜歡沈老師的笑。

儘管沈道一和沈幼乙笑起來都有一抹淺淺的梨渦，可兩個人的笑容的意蘊完全不一樣，沈老師笑起來有種朦朧感，讓人覺得像是隔着淡淡的霧氣去欣賞“戲臨小草書團扇，自揀殘花插凈瓶”的詩意。

而沈道一的笑容是灼熱的，會讓人臉紅到無法直視的笑容。

成默打開冰箱，裡面整整齊齊碼着各種食物、調味品、酸奶以及水果，成默從雞蛋架上拿了四顆雞蛋，視線又在冰箱里尋索了一下，才發現冰箱里竟然幾乎都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成默又打開下層的冰櫃，多寶魚、牛肉、雞胸肉、元貝、蝦仁也都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雖然沈老師從來沒有問過，但她已經完全記住了自己的口味

成默其實很討厭廚房，他不喜歡華夏人炒菜時那濃重的油煙味，他記得小時候放學回家，樓梯間走道里，都會瀰漫著那叫他不舒服的氣味，尤其是別的孩子正在樓下踢球，他們的母親站在廚房的窗戶邊高喊“某某，回家吃飯”的時候，成默就愈發討厭這種味道。

可在沈老師家裡他從來不反感進廚房，他願意幫沈老師切菜，幫沈老師洗碗，甚至願意站在沈老師身邊看着她煎魚，聞着那充滿煙火氣息的香氣。客廳里響着舒緩的音樂聲，他幫忙切蔥剝蒜，聽沈老師用溫柔的聲音和他聊文學，他們說芥川龍之介和太宰治，探討日夲文學中的死亡之美；他們也會閑話家常，老師會聊她的外婆，一個纏過腳的老太婆，雖然不像她奶奶讀過書，卻有非一般的智慧；他們還會聊學校里的事情，老師總是對他的生活充滿好奇，現在想起來，也許不是好奇，而是在乎

一種莫名的溫情像暖流滋潤着成默，直到冰箱門久久沒有合上，發出了滴滴聲，成默才回過神來，匆匆從冰箱里拿了全麥麵包和金槍魚罐頭出來，打算做三明治。

忙活了大概二十分鐘，做完早餐，成默就回歸了本體，醒來的時候發現渾身汗涔涔的，周身都有些粘稠十分不舒服，即便客廳里開了空調，被沈老師抱着擠在狹窄的沙發里也像蒸籠一般。

沈道一見成默睜開了眼睛，收斂了掛在面龐上的淺笑，有些失望的說道：“喝醉好像沒用呢？”

成默沒有立刻從沈道一懷抱里掙脫出來，他選擇了繼續承受雙重煎熬，留在沈道一的懷裡，“我知道，我們在想別的辦法。”

沈道一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我覺得有個方法可以嘗試一下。”

“什麼方法？”成默不疾不徐的問。

“我覺得也不一定要我受到刺激才行，讓小西受到強烈的刺激說不定也可以。”

成默靜靜的看着沈道一沒有說話，沈道一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實際上前天夜裡在摩天輪上面，我們接吻的時候，我能明顯的感覺到一種情緒波動，那種波動很隱約，像是藏在腦海的深處，不過我確定那不是我自己的”

“接吻？”

沈道一點了點頭，“但是後面我們再接吻，就沒有這種感覺了。”頓了一下，沈道一抿着嘴將成默抱緊了一點，低聲說道：“我覺得說不定我們啪”

成默打斷沈道一，板著臉說道：“南姐，這個時候不要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沈道一稍稍抬頭看着成默認真的說。

成默觀察了一下沈道一的微表情，確實不是在說謊，也就只能嘆了口氣，“在等等。實在沒辦法了再說。”

沈道一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接着凝神就這樣看着成默，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成默覺得渾身滾燙，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沒辦法繼續忍耐，便開口說道：“南姐，該起來吃飯了。”

“哎呀”沈道一叫了一聲，連忙抽出摟着成默脖子的手，從沙發里坐了起來，“我還沒有給你做早飯呢！你等等。”

成默暗自鬆了口氣，也趁機坐了起來，“南姐去洗臉刷牙吧！早飯我已經做好了。”

“你什麼時候做的？”沈道一有些狐疑的問。

“嗯！我用載體做的。”成默說。

沈道一點了點頭，笑嘻嘻的說道：“看來那玩意還算有點用啊！”

沈道一始終不願意承認“載體”是“超級人類”，一般都稱呼載體為那玩意，她對載體的一些強大的能力毫無興趣，只是覺得那天夜裡從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很好玩，想要讓成默還帶她多體驗幾次。

成默也不在乎沈道一管載體叫什麼，站了起來說道：“南姐，東西我端回去吃，我得先洗個澡，身上出了好多汗，實在不舒服。”

沈道一也站了起來說：“你就在這裡洗啊！我可以幫你搓背。”

成默搖頭，“這裡沒衣服換。”說完成默也沒有管沈道一噘嘴表示不開心，端了做好的三明治和麥片酸奶回了基地。這天還是沈道一代替沈幼乙去上的班，接下來的兩天同樣如此。

七月一號，沈幼乙消失的第五天，成默一大早就在網上填了志願他選擇了清華的天文系，一個冷門到不能更冷門的系，並且他還沒有在服從調劑上打勾。實際上這期間也有不少學校聯繫他，除了北大之外，其中還有香江的一些知名大學，不過成默都拒絕了。

七月一號召開畢業典禮也是長雅傳統，成默穿好校服，走到門口時，按習慣瞧了下貓眼，就看見兩個戴着墨鏡穿着黑色特勤制服的高大男子像標槍一樣立在門口，雖然是早上，陽光卻將整個走廊照的有些晃眼，兩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就站在一片光照之中，讓成默不得不提高戒備，不過馬上成默就看見了對方胸前戴着太極龍徽標，於是放心的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