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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疾風拂面的薄涼夜色中,轅軒昭快馬加鞭趕回淮西制置司行轅的臨時營地,在一名靖衛營親兵的引領下,大步流星走到營所最後面的炊事帳篷門口,撩開兩片氈布門帘一看,裡面燭光搖曳,菜香四溢,一個瘦高個漢子正低着頭往嘴裡扒拉飯,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

此人頭上用一塊土不拉幾的白棉布巾胡亂包裹着,身上的短粗衣衫襤褸不堪,面容像鍋鐵一樣黝黑,整個人看上去活脫脫一副本地鄉巴佬模樣。

儘管如此,轅軒昭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一邊走了過來,一邊笑着問道:“元傑,你打扮成這樣,我差點以為哪個當地老鄉跑過來打秋風呢。”

這個鄉巴佬模樣之人正是墨家八雄之首的大師哥墨元傑,他抬頭一看是巨子,趕緊放下碗筷,慌忙起身施禮,轅軒昭上前一步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道:“不用多禮!接着吃,吃完咱們再細細聊聊。”

墨元傑嘴巴和喉嚨一起翕動了幾下,迅速將口中漲滿的食物咽下去,這才開口說道:“巨子……”他剛說了兩個字,就聽門口傳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嗔道:“師兄!你着什麼急啊,元傑師哥剛剛跑回來,好幾天水米沒沾牙,眼看餓得不成樣子了,你讓他先填飽肚子再問,行不行啊?”

話音剛落,墨元瑛手拎一壺菊花涼茶快步走了進來,轅軒昭回頭望了望她,笑着自嘲道:“元傑,看到沒有,蘭香才是真正關心你們的當家人,我只是徒有虛名而已。”

墨元瑛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順手抓起餐桌上的一隻空瓷碗,給墨元傑倒了滿滿一碗涼茶。由於剛才吞咽得太急了,此刻墨元傑正噎得難受,當下顧不得舉止不雅,端起大茶碗咕嚕咕嚕牛飲起來。

轅軒昭順勢拉了一把三條腿的椅子坐在他對面,墨元傑喝完茶水之後,嘴巴一抹,這才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早在三天前,他和陸斌龍領着幾十名墨家武者奔赴宋州,途中突然與射糧漢軍的一支百人巡邏隊遭遇,對方例行盤查之時,發現了他們的破綻,陸斌龍當即決定全殲滅口,然後再見機行事,殺死百人巡邏隊自然不費吹之力,此後他們換上射糧漢軍的甲衣和號坎,趁天黑之際混入了宋州城,經過一晝一夜的精心偵察,終於獲知了虜軍後方大糧倉的準確方位。

這個後方大糧倉是亳州城外五萬虜軍的命脈所在,將其摧毀正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終極目標,早在軒轅昭得知亳州被圍之時,就一直在醞釀這個計劃。仆散布仁調遣五萬京畿衛戍虜軍,準備圍殲逃入亳州的池州都統司大軍,短時間內不可能奏效,是以他早就做好了長期圍城的打算,作戰部隊由於需要靈活機動,隨時準備對敵軍進行圍追堵截,難以隨軍攜帶大量糧草器械等軍用物資,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有一個穩固的後方大糧倉,每隔兩到三日,源源不斷的往前線輸送物資。

正是基於這種推測和考量,軒轅昭制訂出一套大膽而可行的計劃,那就是遣派一支秘密小分隊潛入敵後,伺機找到並燒毀虜軍後方大糧倉。兵法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只要後方補給線一斷,軍心必亂,到那時再稍加運作,亳州之圍自然便可迎刃而解。

陸斌龍是宋州土著人,從小在城裡長大,熟悉每一條巷道和街區,而且人脈關係深廣,有眾多鄰里鄉親、親戚朋友可以相助,正所謂是地利人和,而墨家武者個個身懷絕技,以一當百,兩者一結合,這件事還沒開始做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事實證明,轅軒昭的決策是對的,陸斌龍領着眾人潛入宋州之後,通過熟人的暗中協助,不僅找准了虜軍後方大糧倉的具體方位,而且買通了看守糧倉的一名射糧漢軍小頭目,他們已經約好明晚二更時分開始火燒大糧倉。墨元傑擔心轅軒昭等得着急,這才裝扮成亳州土著人的樣子,一路快馬加鞭跑回來送信。

轅軒昭得到這個好消息,等於吃了顆定心丸,接下來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實施全盤解圍計劃了。

當天夜裡,在新任都統岳鍾麟的統一指揮調度下,江州都統司的左翼兩軍和右翼兩軍悄悄向前推進了二十里,然後分別派出一支先鋒營隊,輪番對南門外駐紮的虜軍進行襲擾。

他們的打法既簡單又粗暴,先是悄無聲息的摸到虜營哨兵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們幹掉之後,立即用火箭噼里啪啦往敵營帳篷里一通亂射,等到睡夢中的虜兵提着褲子狼狽外竄之時,然後閃電一般闖進去一通胡砍亂殺,還沒等大批虜兵反應過來,各營快槍手和快刀手便呼拉一下,瞬間消失在莽莽的黑暗之中。

南門虜軍指揮官惱羞成怒,立即集結本部人馬在屁股後邊窮追不捨,兵法雲疑兵莫追,虜人哪裡曉得這些漢家古訓,他們追着追着便不知不覺中落入了趙大鬍子等人精心布置的陷井裡,隨即被殺得人仰馬翻,狼狽潰逃,如此三番五次之後,南門虜軍徹底學乖了,夜裡的大頭覺明顯是睡不成了,只得枕戈待旦,一直瞪着熬得血紅的兔子眼坐守到天明。

翌日五更時分,淮西制置司行營在永靖軍的護衛下,穩步向前推進了二十里,一直行進到距離亳州只有十里左右的地方才停了下來,永靖軍安營紮寨之後,軒轅昭立即召集岳鍾麟、畢宗卿以及銘山十虎前來議戰。

必須趁着南門虜軍還在懵懂之中,他得抓緊時間把接下來的具體作戰布署交待清楚。

此時大帥營帳里莊重肅穆,寂然無聲,十二名虎賁驍將頭戴明盔身披亮甲,排成兩排,肅然而立,全都目不轉睛的直視着前面的軒轅昭,顯而易見,他們在等候大帥下達最新的作戰指令。

轅軒昭拿起行軍虎頭帥案上的一支竹木指揮棒,徑直走到一幅臨時粗繪的軍事地圖前,在亳州城東門附近比划了一下道:“薛統領,你的右軍五千人馬移駐到亳州城東門外十里,首戰只需佯攻東門,記住,只是佯攻,不可戀戰,後撤之時務必設好伏兵,聽明白了嗎?”

他說完之後,意味深長的盯着薛侉子看了一眼。

薛侉子猶豫了一下,大帥只下達了作戰任務,卻沒講明具體佯攻時間,這仗怎麼打?後來他轉念一想,管它呢,大帥說什麼就是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唄,先接下來再說,於是趕緊上前一步,拱手頓首答道:“末將領令!”說完後退一步回歸隊列。

轅軒昭見他回答得如此爽快,忽然眉毛一挑,瞪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兩個彈指,這才接着在亳州城西門附近比划了一下道:“孫統領,你的前軍五千人馬移駐到亳州城西門外十里,首戰只需佯攻西門,記住,只是佯攻,不可戀戰,後撤之時務必設好伏兵,聽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