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虜軍都元帥谷截宗翰突然遣派兩名都將主動前來議和,軒轅昭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裡面肯定有事兒,要麼是緩兵之計的詐和,要麼就是金源帝國內部出了大麻煩,他們被當前的形勢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

這次北伐之戰打得順風順水,除了仆散布仁的十萬大軍之外,幾乎沒有遭遇大規模的抵抗,而且虜軍布署在黃河以南的兵力明顯銳減了很多,是以他更傾向於虜人內亂。

畢竟新君剛剛登基,國內各種錯綜複雜的勢力,短時間內難以平衡,存在很多不確定的變數。不過軒轅昭想的很清楚,在沒有得到確切信息之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至於谷截宗翰遣人議和,很可能是藉此試探南朝的態度和底線,因此必須給他來個下馬威。

自古以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是文明禮儀之邦不成文的規矩,軒轅昭當然不能隨意踐踏,再說也怕髒了自己的手,他想了一個損人利己的餿主意,那就是讓他們二人自相殘殺,只有存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回去復命。

考驗人性的時刻到了,窩裡亨和粘木罕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突然同時拔出肋下的弧月彎刀,背靠背站在一起,擺出一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架勢。

此刻軒轅昭就站在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隨時可能遭到二人的攻襲,左右兩側的眾將見此情景,呼啦一下將他圍護起來,6斌龍、鄧懷義和焦炳忠三人一字排開擋在最前面。

哪知就在這時,場中陡然出現戲劇性的一幕,他們二人本來背靠背慢慢向門外移動,窩裡亨突然轉過身,揮起彎刀砍向粘木罕的脖子,粘木罕做夢都沒想到窩裡亨會在背後對他下毒手,頃刻之間偌大一個頭顱就搬了家,鮮血登時噴射而出,飛濺了窩裡亨一臉一身,粘木罕的屍身轟的仆倒在地,窩裡亨就像個血人一樣傻怔怔的站在原地。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人始料不及,眾將全都目瞪口呆,軒轅昭也被窩裡亨的瘋狂舉動所震憾,看來人心真是不能考驗,這廝的求生**太強烈了,為了自己一人能活命,居然包藏禍心暗下毒手,一刀剁下軍中胞澤的頭顱,這血淋淋的一幕,當真令人觸目驚心。

軒轅昭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6斌龍,上前一步冷冷喝道:“窩裡亨,本侯說話算數,放你回去向谷截宗翰復命,本侯的條件是,如果北朝皇帝承諾從此退回關外,永不踏入中原一步,本侯可以考慮放你們十萬人馬一條生路,否則就讓谷截宗翰洗乾淨脖子等着引頸受戮吧!”

窩裡亨聽了這話,呆怔了半晌之後,這才踉踉蹌蹌的朝門外走去。軒轅昭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聲,就算沒有死在督府行轅,他此行不僅沒能完成使命,而且殘殺了同胞戰友,谷截宗翰應該不會讓他再苟活下去了。

一場風波就此戛然而止,粘木罕的屍體被拖出去之後,靖衛營親兵很快打來幾桶井水沖刷了石板地面,室內除了揮之不去的血腹之氣,一切都恢復如初,軒轅昭與眾將又商議了一陣子,等他們各自領命而去之後,此前那名體胖的親兵再次進來提醒,軒轅昭這才想起他說的乾癟小老頭。

十幾個彈指之後,一個枯瘦如柴年近六旬的老叟站在軒轅昭的面前,他頭上包着一塊土不拉幾的棉布巾,身上穿着灰色粗布葛衣,腿上綁着行纏,腳下穿着麻履,一副勞苦大眾下層苦力的裝扮,可惜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風一吹就散架了,估計連種地的鋤頭都攥不住。

就是這樣一個人,兩隻不大的小斜眼卻閃着犀利的光芒,在戒備森嚴的大都督行轅里整個人沒有一絲驚慌之色,相反,倒像是在巡視自家地頭一樣泰然自若。

軒轅昭一眼就認出來了,此人名叫呂三泰,他是軒轅昭的姑母呂瑛娘的遠房親戚,也是汴京忠義社碩果僅存的幾名義士之一,兩年前曾受呂瑛娘的委託,千里迢迢跑到寧江府給軒轅昭送信,還差一點被當成虜人姦細給斃了。

軒轅昭沒想到所謂的舊識故人竟是他,當下是又驚又喜,愣怔了片刻之後,一面揮手喝令所有人全都退到外面,一面躬身給老人行禮問安。

呂三泰坐在屋裡僅有的一把破太師椅上,捋着幾根稀疏的花白山羊鬍須,慢悠悠的感嘆道:“香孩兒啊,兩年不見,你可是越有長進了,江淮大都督,一等軍侯,你爹你娘要是知道兒子這麼有出息,他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軒轅昭聽了這話,心情陡然一黯,他剛剛在這裡祭拜過死去的親人和族人,不想再舊傷重提,於是陪着笑道:“三伯伯,香孩子長大了,也該為家鄉和親人做點事情了,這兵荒馬亂的,您老這是從哪裡來?姑母她老人家可安好?”

呂三泰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於是忙道:“你瞧我這不是老糊塗了嗎,光顧着替你們老趙家高興,竟然把大事都給忘了。”

軒轅昭聽到“大事”二字,心中一動,莫非與虜人議和之事有關?他正為此事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急道:“什麼大事?請三伯伯明示。”

呂三泰點了點頭,緊接着便詳細敘述起整件事情的經過。

自從谷截天淪篡位稱帝之後,小梁王和他的鐵杆追隨者就成了新皇帝通緝的頭號要犯,他們在關內沒有立錐之地,於是便準備逃到關外企圖東山再起,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呂瑛娘跟着夫婿紇石烈子武去了漠北之地,呂三泰也是最近才接到她專門傳來的消息。

呂瑛娘在信中說,小梁王回到上京之後,秘密聯絡了金源帝國的八大鐵帽子王,號召大家共同起兵討伐大逆不道的谷截天淪。世居上京的八大家族都是當年跟着老皇帝打江山的人,而小梁王又是老皇帝遺詔指定的皇位繼承者,是以他振臂一呼自然應者雲集,在短短的半年之內便把關外數百萬本族土著凝聚在一起。

新皇帝谷截天淪一見後院起了火,便緊急調遣布署在關內的數十萬大軍前去圍剿,結果雙方展開殊死鏖戰,在山海關一帶形成你爭我奪的拉鋸戰。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呂瑛娘意識到逐虜中原的機會來了,小梁王和八大家族都知道谷截天淪嗜殺成性,如果讓他的大軍打回到關外,勢必會血流成河,生靈塗炭,因此既使拼盡全力也要扼守山海關,不讓谷截天淪的大軍踏入關外一步,如果在這個時候,軒轅昭能夠率領南朝大軍再次揮師北伐,谷截天淪腹背受敵必然土崩瓦解。

呂瑛娘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傳信給遠在汴京的呂三泰,可是關山重重,道阻且長,這封信足足走了好幾個月,呂三泰接到它的時候,軒轅昭的北伐大軍已經攻到汴京城下,是以呂三泰不費吹灰之力便在趙家莊舊址找到軒轅昭。

軒轅昭聽完呂三泰的講述,心情頗為激動,呂姑母傳來的消息雖然遲到了幾個月,卻正是時候,他此前一直懷疑虜人議和的動機,現在一切真相大白了,古人云攘外必先安內,現如今谷截天淪火燒屁股,他的心腹大患是小梁王而不是南朝,只有與南朝簽署了停戰和議,他才能騰出手來收拾自己的同胞手足,否則腹背受敵誰也受不了。

正如呂姑母判斷的那樣,這是將虜人驅逐出中原的天賜良機,一旦關外的小梁王被谷截天淪的大軍剿滅,他就有力氣對付南朝了,到那時再想將虜人趕出中原,恐怕就沒那麼便當了,是以軒轅昭主意已定,這一次必然要直搗黃龍,既便不能生擒谷截天淪,也要將虜人全部趕到關外,令其永世不得再踏入關內一步。

軒轅昭送走呂三泰之後,一個人在屋子裡坐着運籌帷幄,忽聽外面響起戰馬的長廝聲響,似有一隊騎兵滾滾而來,他不禁暗自詫異,大都督行轅里怎麼會有騎兵出沒?靖衛營親兵是幹什麼吃的?

就在這時,還是那個又笨又瘦的親兵,他邊跑邊大聲嚷道:“稟告軍侯!來了!他們來了!”

來了來了,到底是誰來了?軒轅昭皺着眉頭快步走出去一看,只見十數騎快馬已經奔跑在擊鞠場的枯草地上,緊隨其後的一隊輕甲騎兵高舉一面血色大旗,上書五個墨斗大字:川陝制置司。

毋庸置疑,這是唐崇?和岳鍾麟到了。

果不其然,十數騎快馬衝到軒轅昭近前三丈開外,趕緊滾鞍下馬,然後緊跑幾步過來行參拜大禮。

軒轅昭定睛一看,為之人正是川陝制置正副使唐崇?和岳鍾麟,後面則是總參議官6廷弼、總訓練官汪征霖以及四大都統司的正副都統。

原來川陝制置司的人馬攻克洛陽之後,繼續揮師東進,一路之上勢若破竹,如入無人之境,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抵達滎陽一帶,就在這時,唐岳二人接到軍情戰報,說是汴京城已經被兩淮大軍死死圍困,江淮大都督軒轅昭就在南郊十里鋪坐鎮指揮。

由於黃河以南再無可攻之敵,是否繼續揮師北上,唐崇?和岳鍾麟都做不了主,此前朝廷明令北伐各路大軍攻入敵界之後,均由江淮大都督兼兵部尚書軒轅昭節制指揮,是以唐岳等人安頓好大軍之後,火趕來向靖國侯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