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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正時分,墨家八雄和五十名靖衛營親兵在帥府門口列隊而立,他們個個頭戴烏金銅盔,身披重裝鎧甲,每人手裡緊握一把幾十斤重的長柄朴刀,胯下戰馬渾身上下全都披掛着鐵灰色的護具,只露出兩隻烏黑髮亮的馬之眼。由此可見,這支五六十人的重裝騎兵已經和虜軍鐵浮屠一樣,從人到馬幾乎武裝到牙齒了。

軒轅昭和墨元瑛分別騎着一匹棗紅色和雪白色的戰馬,徐徐從帥府里駛出來,他倆的裝扮與敢死隊勇士一般無二,只不過所操武器不同而已,軒轅昭手裡握的是那柄名為獵獸的寶劍,而墨元瑛除了腰懸玄鐵重劍之外,手裡還多了一面鐵血大纛,上書五個墨斗大字“淮西制置使”,毫無疑問,這就是所謂的主帥戰旗了。

這六十人的騎兵隊伍格外引人矚目,從帥府到州城北門的沿途一道,都有眾多好事的百姓爭相圍觀,他們當中不少人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沒見過此種威風凜凜的騎兵隊伍,簡直就像天兵天將下凡一般。在無數敬若神明的目光中,軒轅昭等人緩緩駛向北門,此時岳鍾麟、畢宗卿、田重祥以及銘山十虎早就在城門外恭候多時了。

說來也怪,前些天一直艷陽高照,熾熱如火,今日一反常態,天色陰沉,浮雲飛速流動,溫度驟降十度左右,空氣一下子涼爽起來,急風一吹,頓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岳鍾麟和畢宗卿一左一右陪着軒轅昭並轡而行,他們對於老三這次冒然行動嚴重不支持。畢宗卿怒氣沖沖道:“大帥!請恕下官直言!您身為千軍萬馬的統兵主帥,怎可以身犯險,棄三軍將士於不顧?退一步講,既便生擒敵酋勢在必行,難道麾下數十員大將,千餘名將佐,無一可以勝任,非得大帥親力親為嗎?”

軒轅昭聽了這話,微笑不語,他知道老二實在是擔心他的安危,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一次行動還真得他親自出馬方能奏效。

軒轅昭的頭盔遮住了大部分面部,只留兩隻眼睛和一隻鼻子,岳鍾麟根本看不到他的面色表情,不過可以清晰的感覺得到,事情既然到了這種地步,幾乎完全沒有可能改變老三的決定,是以他沒有像畢宗卿那樣羅里吧嗦的發牢騷,而是直接問軒轅昭,大軍什麼時候發起總攻接應他們?

田重祥以及銘山十虎都有類似的疑問,他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帥在虜營里生死未卜,而他們什麼事都不做吧?

軒轅昭抬眼望了一下前面,此時墨元瑛早已領着五六十名敢死鐵騎先行一步,就在江州中軍大營的轅門處駐足等候。夏日午後時光,人馬最易犯懶困的毛病,既然是突襲虜營,戰機的把握至關重要,因此不能在此耽擱了,他想到這裡,立即調轉馬頭,朝着岳鍾麟等人一拱手道:“各位將軍請回吧!不用大軍接應,本帥自有脫身之法,你們固守城池即可!”說完,最後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這座如臨大敵的潁州城。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潁州已經是名符其實的兵家必爭之地,以州城為中心,方圓數里之內全有淮西大軍安營紮寨,構築防禦工事,而在比之更遠的地方,則是從四面八方圍聚而來的虜軍黃河主力,足足有十萬之眾,據最新可靠消息,都元帥谷截宗魁就在正北方向的中軍大營里坐鎮指揮,而軒轅昭這次行動的目標正是谷截宗魁。

江州大軍布署在最前沿的防禦部隊,與虜軍前鋒大營只相距了四五里路而已,事實上,軒轅昭的六十鐵騎只需發足馬力急馳半盞茶的功夫,便可如天兵天將一樣突降至虜軍面前,達成真正的突襲效果。

這六十鐵騎雖然全部是用永安騎軍的重裝鎧具裝備的,可是少了拖在馬尾後面的那種亦步亦趨的拒馬,不僅靈活自由,而且輕便了很多,速度上雖然不能和輕騎相提並論,但奔跑起來其實並不慢,只是這種負重急行不能持久而已,好在只是半盞茶的功夫,對於這些精挑細選的軍中良馬來說,這點耐力應該還是有的。

在開始突襲之前,軒轅昭特意叮囑墨元瑛把帥旗暫時收起來。墨元瑛不是很理解,沿途從帥府一直扛到前沿陣地,眼看就要開始發足奔襲了,為何要把帥旗收起來?

軒轅昭笑着解釋道,這桿大旗其實是柄雙刃劍,有了它,軍中兒郎才知道他們的主帥在哪裡,但與此同時,也等於把主帥的行蹤暴露給了敵軍,試想一下,在兩軍鏖兵之時,如果對方的主帥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你有沒有想要擒賊先擒王的衝動?

如此一說,墨元瑛這才恍然大悟,趕緊將手上的鐵杆大旗卷好收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飛馳到虜軍轅門外之時,只見到幾個懷抱長槍的懶散軍卒無精打採的倚在木柵欄旁邊,不過令人奇怪的是,他們看到六十鐵騎飛至之後,不是驚慌失措,而是格外欣喜雀躍,一個虜兵居然丟掉長槍手舞足蹈,滿嘴說著胡話。

軒轅昭粗通番語,仔細聽清楚他嚷嚷的是什麼之後,不禁心中大喜。原來這些守門的虜兵把他們當成了永安騎軍的鐵甲雄師小分隊,這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事實上,在普通虜兵心目中,永安騎軍像是神一般的存在,尤其是重裝騎兵鐵浮屠更是他們的偶像,每個虜兵都渴望成為這樣一名戰士,如今突然看到他們的偶像從天而降,能不欣喜雀躍嗎?

軒轅昭急忙勒馬緩行,與此同時悄聲叮囑大家,計劃有變,任何人都不要說一句話,一切聽他號令行事,眾人趕緊點頭稱是。

軒轅昭一馬當先跑到轅門口,衝著守門虜軍用番語說道:“軍情緊急,速見大帥!”他的番語詞彙量有限,而且也不正宗,為了不至於這麼快露出馬腳,是以他只說了八個字,就是這簡單的八個字還是略顯生硬了些,不過那些激動不已的守門虜兵哪裡顧得上辨別真偽,只是他們連人帶馬的一身戎裝就足以證明身份了。

很快就有一個領頭的虜兵自願在前面帶路,領着他們徑直往營地里走去。途中經過數十座牛皮氈布帳篷,一些沒有午休的懶散軍卒看到這一幕都很好奇,早就聽說帝國王牌之師已經全軍覆沒了,從哪裡跑來這一支重裝鐵浮屠呢?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這支大搖大擺而來的六十人鐵騎小分隊,竟是敵軍統帥親自帶隊來襲營的。

前面引路的那名虜兵甚是得意,好像他本人就是鐵甲雄師中的一員似的,他一路且唱且跳,一直跑到一座潔白如雪的偌大帳篷附近,然後才用手一指數十面隨風飄舞的鐵杆大旗,神氣活現的說道:“喏,那就是元帥的中軍營帳!”

從轅門到中軍營帳有二里多地,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如果不是那名虜兵在前頭引路,他們就算憑武力殺到此處,恐怕也會累得夠嗆了,實在慶幸之至。

這一路之上,軒轅昭等人寂然無聲,默然行進,只聽到戰馬沉重的呼吸聲以及鐵甲金器的碰撞之聲,此時眼見目的地已到,他朝那名領路虜兵點了點頭,正準備請其進去向虜軍元帥通稟,不料就在這時,突然從左右兩側疾奔過來兩隊人馬,各有數百人之多,為首之人各自揮舞着半月彎刀大喊大叫,那名引路虜兵一聽之下,立即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軒轅昭眉頭一皺,他雖然聽不懂對方嘰里呱啦亂叫的什麼,但看眼下的情況可能已經露陷了,於是立即大喝一聲道:“衝進營帳!活捉敵酋!”

事實上確實已經露陷了,這些人正是過來圍殲他們的。

說起來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那兩隊人馬的領軍虜將,正是原永安騎軍的兩翼輕騎都將粘木罕和窩裡亨,他們麾下的四千輕騎,在拱州被永靖軍埋伏在虎墳丘的兩千弓弩手射殺之後,各自領着數十名親兵涉水逃走,輾轉反側來到此處,不料今日無意中撞見一隊鐵浮屠重騎從天而降,他們當然知道鐵甲重騎全軍覆沒,就連主將宗奴雄也自殺殉國了,哪來的鐵浮屠騎兵?是以一見之下便知是南軍假冒的,於是暗中調集營中精銳,準備將其元帥的營帳門口一舉圍殲,以正視聽。

可惜他們想的挺美,實施起來卻千難萬難,這六十鐵騎幾乎是箭射不進,刀砍不倒,槍戳不穿,基本上是無可奈何,更何況這些騎兵都是異常神勇的墨家子弟,是以兩者一接觸便知道厲害了。軒轅昭一馬當先,衝過去對準窩裡亨就是一劍,窩裡亨哪裡見過這麼快的劍法,等於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梟首示眾。

墨家八雄緊隨其後,一陣砍瓜切菜之後,前面的虜軍已經躺倒了一大片,後邊的虜軍頓時亂了陣腳,全都驚慌失措的向後急退。就在這時,從中軍營帳跑出來兩個人,為首之人是個髡髮長須的老將,只披了一件皮質輕甲,另外一人面白無須,身穿北朝漢軍甲胄。

軒轅昭一見之下,長劍一指,大聲疾呼道:“元傑!先捉拿何盛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