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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侯堡通往府城的路上,甄世淮分析來分析去,最終覺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蘇青玉和那些作為人質的孩子是被墨家人救走,將來朝廷在寧江府公審軒轅昭的時候,他們肯定會站出來作證,別的不說,只要蘇青玉把手裡的那本交易賬簿當堂呈供,九侯堡和共進社所有人都得下地獄。

甄世淮當機立斷,讓夏震派他的御前大軍在銘山縣域內展開大肆搜捕行動,重點是在九侯堡周邊二十里範圍內,不放過任何城鎮、村所、田間和山區等地方,一定要把那些漏網之魚抓住。

甄世淮算盤打的不錯,但可惜事與願違。

這些御軍將士都是名符其實的驕兵悍將,一個個頂盔掛甲披堅執銳,讓他們攻城掠寨斬將奪旗可以,把他們當作普通的禁兵、廂兵或者土軍來使,那就是大材小用了。

這些人壓根兒沒有耐心干此等雞毛蒜皮的雜事,各營將官騎着戰馬領着弟兄們四處溜達一圈之後,便攥着兩隻空拳頭回來交差了。

整個搜捕行動不到一個時辰就草草結束了,明顯是在胡弄事兒,夏震身為剛剛就任不久的一軍統領,他也無可奈何。

甄世淮心知肚明,依靠這些大爺一樣的御軍將士進行海捕,等於是白日做夢,還是徵調駐紮在臨縣的雄邊軍饒雄營,讓禁兵兄弟過來一寸一寸的地毯式搜捕比較靠譜。

甄世淮想到做到,他立刻以寧江知府的名義,急令饒雄營速到銘山縣集結。

可是畢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饒雄營最快也得半個時辰才能趕到,這段時間鬼才知道那些漏網之魚會不會已經逃出銘山縣域。

剛才御前駐屯大軍在山下一陣虛張聲勢的搜捕,把躲藏在後山上的墨元瑛等人嚇得不輕,萬一大軍真的跑到山上,這些女人和孩子一個都走不脫。

墨元瑛心驚之餘,突然想起軒轅昭臨行時囑咐她的話,於是急忙讓墨元傑親自下山去銘山縣城找賈懷道,讓他儘快幫忙找一個安身之所。

墨元傑轉身正準備離去,墨元瑛又仔細交待了一翻這才放他走。

前些天墨元傑帶着七個師兄弟每天晚上都往山上跑,從九侯堡的後山到銘山縣城這段路,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只消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他便已經來到銘山縣城門口。

此刻城門外聚集了一大群老百姓,大家都在伸着脖子看牆上的告示,有一個讀書人搖頭晃腦的吟詠起來,墨元傑站在人群中聽了一耳朵,原來是州府捉拿他們的海捕文書。

墨元傑身穿窄衣窄褲的玄色夜行衣,頭上裹着灰色頭巾,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他怕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低着頭正準備悄悄溜走,不料就在這時,突然被人從背後攔腰抱住了!

墨元傑心中一凜,急忙反轉雙臂攬住對方,正想來個倒拔泰山,卻感覺不是那麼回事兒,扭頭一看,摟着他腰的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娃兒,那女娃兒眨着一雙大眼睛低聲道:“元傑大哥,快跟我走!”

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娃兒正是蘇婉兒,他們此前在冶司衙門見過面,是以墨元傑一眼就認出來了。

兩個人悄悄溜出人群,快步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墨元傑這才驚訝的問道:“婉兒妹妹,你不是在通判府里嗎,怎麼一個人跑回縣城來了?”

蘇婉兒這才將事情的經過給墨元傑詳細講述了一遍。

原來昨天程仲甫把甄世淮打暈之後,蘇婉兒幫他把甄世淮關在後宅門房裡就出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後宅門房裡只有程仲甫一個人趴在鍘刀上人事不醒,蘇婉兒當時就嚇壞了,急忙找了個郎中給程仲甫診治,一直忙活好幾個時辰程仲甫才蘇醒過來。

那個時候已經是二更時分,程仲甫擔心甄世淮逃跑之後會對軒轅昭他們不利,他立即帶着蘇婉兒準備連夜出城去九侯堡,結果城門緊閉根本出不去。程仲甫不敢暴露身份,害怕被甄世淮的人給抓住了,於是兩人一直等到黎明破曉城門洞開才得以出去。

等他們走到通往九侯堡和銘山縣城的三叉路口時,正好碰上從九侯堡浩浩蕩蕩開過來的大隊人馬,為首徒步行進之人正是軒轅昭、岳鍾麟和畢宗卿,軒轅昭和岳鍾麟還稍好一點,畢宗卿形像就有點慘不忍睹了,血染官袍,一看就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他們後邊跟着手無寸鐵的騎射營禁兵,一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禁兵兩側全都是清一色明盔亮甲的朝廷正規大軍,程仲甫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們這是被人俘虜了。

程仲甫見此情景心中大駭,甄世淮和九侯堡果然手眼通天,竟然能調動御前駐屯大軍為其所用,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程度,照這樣下去軒轅昭他們可能凶多吉少了。

昨晚發生那麼大的動靜,附近村寨的百姓大都一夜沒睡,遠遠地圍在一起看熱鬧,那些從堡里逃出來的侍兒和宿衛,跑到村莊里臨時躲難,也給他們帶來很多內幕消息,是以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人都知道九侯堡一夜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程仲甫在圍觀的人群中找了幾個山野村夫,打探清楚具體情況之後,知道事態嚴重而又緊迫,他當即決定親自回京向先生稟報,臨走之前特意安排蘇婉兒去銘山縣城找賈懷道,暫時躲避在他那裡等候消息。

這個時候整個寧江府都在甄世淮的掌控之下,只有身份尚未暴露的賈懷道那裡才是最安全的,程仲甫作出這樣的安排,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墨元傑聽了蘇婉兒的講述,得知程仲甫在一個時辰前就已經在回京師的路上了,他一拍大腿,連聲唉嘆。

原來臨走之時元瑛師妹特意叮囑他,請賈縣令暗訪程仲甫的下落,可惜遲了一步,要不然那本交易賬簿讓程仲甫帶回去直接交給葉正途,豈不是省去很多麻煩?

現在雄邊軍禁兵已經封鎖各個路口要道,整個銘山縣甚至寧江府都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在緝拿他們,再想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了。

蘇婉兒不明白元傑大哥為何突然唉聲嘆氣,她哪裡知道程仲甫就這麼匆匆忙忙的走了,卻在無意中白白浪費掉扳倒皇甫桑的絕佳機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試想一下,九侯堡與寧江官府狼狽為奸的那本交易賬簿,如果握在了葉正途手裡,葉正途跑到皇上面前狠狠地參奏一本,別說是小侯爺皇甫桑了,就連福王和朱季夫都得一起玩完。

事已至此,嘆氣有什麼鳥用,墨元傑只得與蘇婉兒攜手往縣城裡走,他們得趕緊去找賈懷道想辦法。

一路上墨元傑將蘇青玉已經被營救出來的好消息告訴了蘇婉兒,蘇婉兒高興得像只小鳥一樣在大街上翩翩起舞,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姐姐,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就在這時,一隊騎兵從城門外風馳電掣般急馳而來,身後揚起一陣遮天蔽日的塵土,街面上的市井百姓紛紛四處躲閃,墨元傑急忙一個箭步將手舞足蹈的蘇婉兒拉到身邊,剎那之間戰馬嘶鳴,從他倆身旁呼嘯而過,為首之人高舉一桿大旗,上書三個墨斗大字:饒雄營。

這隊騎兵的目的非常明確,直奔銘山縣衙對面的冶司衙門而去,他們下了馬之後立刻將冶司衙門團團圍住,任何人不得進出。時間不大,徐經文和李承乾以及那六名吏胥全都被五花大綁着推了出來。

這些冶司衙門的官吏都曾是軒轅昭的下屬,甄世淮懷疑他們暗地裡收藏那伙漏網之魚,或者手裡握有對他們不利的證據,想來想去,一不做二不休,就以軒轅昭同黨的罪名一併鎖拿了,斬除一切後顧之憂。

墨元傑和蘇婉兒等這群如狼似虎的饒雄營騎兵走了之後才敢露面,他們悄悄摸到縣衙的後宅,蘇婉兒在外面假裝成玩耍的小孩四處哨探,墨元傑一縱身從半丈多高的土圍牆上跳了進去,繞開府里的僕人親眷之後,躡手躡腳潛入賈懷道的書房。

此刻賈懷道正趴在書案上埋頭奮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些什麼,無意間一抬頭,看見眼見站着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玄衣人,他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墨元傑,急忙站起身驚奇道:“墨大俠,你,你怎麼來了?”

墨元傑嘿嘿笑着,反手將房門關上,捉起書案上的一盞茶水,咕咚咕咚兩下喝光,然後抹了一下嘴巴,這才將事情的經過講述給他聽。

賈懷道早就聽說九侯堡一夜之前鬧得天翻地覆,卻不知道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巧這個時候墨元傑便來了,當他得知自己的兩個兒子被解救出來之後,那張枯樹皮一樣的老臉突然熠熠生輝,一把將自己剛才寫的東西撕得粉碎,隨即在小房間里興奮得來回踱着步子。

墨元傑見他一改往日那副愁眉苦臉的倒霉像,此刻他倒是心裡舒袒了,元瑛師妹還在後山擔著心吊著膽呢,於是急忙問道:“賈大人,眼下官兵到處搜捕抓人,山上的女人和孩子如何安置,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賈懷道背着手下巴一仰神秘一笑道:“墨大俠,稍安勿躁,在下已經想好了一個絕佳的居住之所,保准墨姑娘她們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