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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轅軒昭知道墨家人最想要的是什麼,是以藉著北伐的東風,提前拿到了朝廷的批文,這樣一來,墨家兩代人在京城傳教的夙願終於宣告達成了,而招募墨家子弟為親兵之事,自然而然就有了着落。

在墨元瑛和四位護規長老的操持下,很快便召募到三百名墨家少壯子弟。

這些人雖然不能和墨家八雄相提並論,但是他們習武多年,功夫底子很紮實,而且久在刀頭舔血的江湖上行走,全都是高來高去的路數,自然比普通軍中士卒強勝數倍,由他們充任大帥行營護衛親兵,淮西制置使轅軒昭自此之後便可高枕無憂了。

時不我待,戰爭一觸即發。三百墨者親兵召募到之後,轅軒昭不敢怠慢,即刻率領他們趕赴寧江前線備戰。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將近半個多月,終於在一個春光明媚的下午抵達寧江府城外十里鋪。

此時府城門口旌旗飄揚,鼓樂喧天,數十萬城廓百姓自發列隊相迎,寧江通判唐崇璟率領府衙各級官員,垂手站立在隊列的最前面,準備隨時恭候淮西制置使轅軒昭大駕歸來。

大家正在翹首以盼之際,正前方的官道上忽然塵土飛揚,一乘飛騎從遠處急馳而來。

唐崇璟見他頭戴斗笠身披玄色葛衣,額上扎着一根十分醒目的墨色絲帶,脅下挎着一口寶劍,手裡高舉一面鋸齒邊的雙色令旗,知道是傳令的墨家親兵到了,當下趕緊迎上前去大聲問道:“敢問尊使,大帥現在何處?”

來人勒馬吁停並未答話,而是直接沖他問道:“哪位是唐崇璟唐通判?”

唐崇璟仰着脖子忙道:“本官便是!”

來人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大帥口諭,請唐通判速去銘山將習堂當面會晤!”

唐崇璟當即一愣,低頭思忖起來,沿道驛卒說大帥行營已經到了城外十里鋪,怎麼突然請他到九侯堡見面?莫非是過城不入直接抄近路回去了?他正想問個明白,來人已經調轉馬頭飛馳而去。

唐崇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人海如潮,數十萬百姓個個喜氣洋洋,好像逢年過大節一般熱鬧非凡。他突然省悟到了,轅軒昭向來行事低調,不喜張揚,如此興師動眾,大搞歡迎儀式,他當然要繞道而行了。

事實上正是如此,轅軒昭在十里鋪就已經聽到府城這邊的動靜,他本來是準備入城與唐崇璟當面會晤,見此情景只得臨時改變主意,從十里鋪直接繞道回銘山將習堂了。大戰在即,他既沒心思也沒精力應對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相比較之下,吃一塹長一智,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岳鍾麟、畢宗卿等人這次就學得很乖了。

轅軒昭領着三百墨家親兵趕到九侯堡的時候,只有岳鍾麟和畢宗卿兩人站在東堡門口相迎。

堡外東西教軍場上,數千永靖軍將士排成一個個方陣正在操練,金戈鐵馬,氣勢如虹,喊殺之聲不絕如縷,銘山十虎頂盔掛甲站在高高的點將台上,七十名新軍將佐全副武裝,各自披堅執銳,分列各隊之中指揮若定,他們這些人似乎對大帥此時歸來一無所知。

轅軒昭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邊走邊頻頻點頭,他非常滿意,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永靖軍全體將士依然厲兵秣馬,沒有絲毫懈怠。

快到東堡門口的時候,岳畢二人急步迎了過來。他們兄弟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轅軒昭趕緊甩蹬下馬,朝他們二人大步流星走去,三人面對面之後,他正準備給哥倆來個大大的擁抱,不料岳畢二人躬身施禮異口同聲稟道:“下官岳鍾麟、畢宗卿參見軒轅大帥!”

轅軒昭一愣,隨即埋怨道:“老大老二,這才一個多月不見,何至於生分到此種地步?”說著趕緊將他們二人攙扶起來。

禮畢之後,岳鍾麟邊走邊認真說道:“老三,如今不同往日了,你是淮西制置使,名符其實的邊關大帥,我們二人剛剛遷任行營幕府參議官,幕僚見到大帥傲然不拜,這事若是讓兩淮路的監察御史知道了,還不得彈奏我們失禮?咱們私下裡可以稱兄道弟,當著外人的面,今後可得注意影響了。”

畢宗卿咧着大嘴點頭附合道:“老大說的在理,這事馬虎不得。”

轅軒昭哈哈大笑道:“你們倆平時都是唱反調的,今日合起伙來唱的是哪一出啊?”

既是如此,他只能聽之任之了,畢竟他們說的合情在理,更何況大戰在即,身為掌兵大帥,確實不能不分場合的再講哥們義氣了。

此時隨行的三百墨家武者已經陸續進入堡內,他們全都頭戴斗笠,身穿玄色葛衣,額頭上系著墨帶,腳下穿着麻鞋,腿上綁着行纏,一副江湖行者打扮。

畢宗卿好奇地問道:“老三,這些墨家人都是從軍來的嗎?”

岳鍾麟立即打斷他的話道:“廢話!千里迢迢跑到邊府前沿,難道是遊山玩水?當然是老三召募的親兵了。”

轅軒昭思忖了一下,對他們二人說道:“稍事歇息之後,正式將他們編入靖衛營,直屬制司轄制,專司護衛行轅安全。蘭香是他們的當家掌門人,就由她充任靖衛營指揮官,可惜她是個女子,不能在明面上授以官職差遣。墨家八雄享受正九品小使臣待遇,實任正副都頭,其它墨家親兵全部享受無品校尉待遇。對了,讓蔣參軍給他們每人準備一套輕便的皮製鎧甲,他們隨身都攜帶有自己趁手的傢伙什兒,再給每人配發一柄逆刃刀就行了。”

轅軒昭身為統領淮西一軍的大帥,有權直接任命將級軍官以下的大小使臣,不過需要事後向吏部報備審批,其實只是走個形式而已,遇到這種情況,吏部向來沒有不批准的。

岳鍾麟隨口贊道:“好!我馬上着手落實!呵呵,老三,這樣一來,大帥行營就有安全保障了!”

畢宗卿忽然插問道:“老三,銘山十虎等八十名集訓將佐的正式任命文告下來了吧?”

轅軒昭笑道:“那是自然,不然這個仗靠誰來打啊。”

岳鍾麟趕緊問道:“老三,淮西制置司下轄池州、江州兩支御前大軍,差不多五萬人馬,你肯定沒有精力再兼任永靖軍主帥了,我們二人剛剛遷任幕府參議官,永靖軍由誰掌持?”

轅軒昭笑道:“當然是由你們二人兼任了!永靖軍作為行營護衛親軍,由制司直接指揮,你們身為幕府參議官兼任永靖軍主帥,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事實上他早就想好了,而且已經向樞密院提前報備並得到批准,由岳鍾麟兼任永靖軍統制,下轄左翼五營,畢宗卿兼任永靖軍同統制,下轄右翼五營。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安排,當然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

池州都統司現任都統制郭崴,江州都統司現任都統制王大傑,一個是郭嵩的親弟弟,另一個是郭嵩的妹夫,郭嵩是淮東制置使,其父郭果則是江淮大都督,說白了整個兩淮戰區都是人家老郭家的人,到時候能不能指揮得動郭崴和王大傑恐怕都很難說,為了安全起見,自己手裡一定得掌握一支完全可以信賴的軍隊作為行營護衛親軍。

三人站在將習堂大殿門口正說著話,就在這時,從殿外走進來一位行色匆匆的官員。軒轅昭定睛一看,來人正是寧江通判唐崇璟。

轅軒昭一見之下,忙笑着打招呼道:“唐通判,久違了!”他本來想像以前一樣直呼唐大哥三字,突然想起岳鍾麟剛才說過的話,當下硬生生把“大哥”二字改成了“通判”,話雖然已經說出口,不過立馬感到很彆扭,很明顯一下子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果不其然,唐崇璟面色漲紅,頗顯尷尬,他緊走幾步過來低頭拱手施禮道:“下官唐崇璟參見轅軒大帥!”

轅軒昭擔心他因為府城迎接之事產生誤會,於是上前一步用手扶住他,輕言解釋道:“適才過府城而不入,實是軍情緊急,沒有時間應酬無關緊要的雜事,唐大哥莫要見怪才好。”暗自糾結了一下,他還是把“唐通判”改成了“唐大哥”,管它三七二十一,叫着順口舒服就行。

唐崇璟忙道:“大帥向來不熱衷虛頭巴腦之事,全都是下官考慮不周,還請大帥恕罪!”

轅軒昭笑道:“唐大哥,咱們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客套了,你已經被任命為寧江知府兼淮西總領官,吏部任命狀隨後就到,這一次的任務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繁重,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唐崇璟早就得到升遷的消息,是以並不驚奇,他點了點頭,挺起寬厚的肩膀慨然言道:“大帥儘管吩咐,下官自當儘力而為!”

轅軒昭點了點頭道:“除了淮西大軍的軍需糧草供應,你還得幫我搜羅三百艘民船,另外還要協助都作院的蔣參軍,打造三百輛如意戰車,時限是兩個月,時間緊任務重,能做到嗎?”

唐崇璟如今既是寧江的父母官,又是淮西總領官,軒轅昭說的這些都是他份內責無旁貸之事,更何況這是淮西大帥下達的第一道軍令,他當然得滿口應允。

不過答應歸答應,三百艘民船可不是輕而易舉能夠徵用到的,還有三百輛如意戰車,這更是相當艱巨的任務。

唐崇璟走了之後,轅軒昭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問道:“五百西涼戰馬到位了嗎?”

岳鍾麟接住話茬回道:“戰馬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位了,目前正在加緊訓練。”

轅軒昭點了點頭道:“大戰隨時都可能爆發,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着令騎兵營輪班晝夜訓練,不得懈怠。”

畢宗卿遲疑了一下問道:“不是說有三到四個月的備戰時間嗎?”

轅軒昭搖了搖頭道:“朝廷已經密令川陝戰區的吳世雄適時尋找戰機,他那邊一旦成功將數十萬虜軍主力吸引過去,兩淮和荊湖戰區就得相機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中原。戰機稍縱即逝,咱們必須時刻做好渡河作戰的準備。”

岳鍾麟忙問道:“屆時是準備集中淮西兵力一起渡河,還是分兵分段渡河?”

轅軒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渡河作戰最好是分兵分段,從容不迫的進行,當然了,為了應對瞬息萬變的戰爭形勢,不排除舉以全部兵力同時渡河的可能。”

岳鍾麟和畢宗卿這才明白,原來他讓唐崇璟提前準備三百艘民船的用意就在於此。如果五萬人馬同時橫渡淮河,淮西水軍的那幾十艘運兵船自然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