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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個月發生騎射營夜襲九侯堡事件之後,銘山縣令賈懷道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白天要領着饒雄營的禁兵下到鄉間村寨里到處轉悠,排查和緝捕在九侯堡逃走的那些漏網之魚,晚上還要偷偷摸摸跑到銘山腹地,給那些所謂的漏網之魚通風報信,並提供一些日常生活必備品。

每次去銘山私鑄基地,墨元瑛都會催問他有沒有軒轅師兄的消息,每次他都只能搖搖頭一臉無奈。

上次賈懷道奉甄世淮之命,跑到府城囚禁之所探聽軒轅昭的口風,軒轅昭為了幫他掩護身份,故意借他的口告誡甄世淮洗乾淨屁股等着坐牢,甄世淮一怒之下便再也沒有讓賈懷道去找軒轅昭了,賈懷道自然不能主動提出來去見軒轅昭了,那樣會很容易讓甄世淮產生懷疑的。

經過一個月的精心調養,墨元瑛的內傷早已經完全痊癒,這些天在山谷里閑着無聊,她與墨家八雄共同琢磨出一套墨家槍法。

這套槍法是從凌雲劍法演變而來的,它摒棄了一式九劍裡面那些變幻惑敵的虛招,精簡併保留其中能夠一擊致命的殺着,其招式瞬間變得凌厲粗獷,簡單實用,可以說是一套快准狠穩的實戰槍法,如果用它來訓練那些行伍之中披堅執銳的步騎軍將,必定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墨家槍法練成之後,墨元瑛和眾位師兄秘密商議,這樣等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必得做好萬全之策,萬一朝廷真將軒轅昭等人以謀反罪論處,他們決不能坐視墨家巨子蒙冤身死,最直接的手段當然是武裝劫獄了。

既然天地不仁,黑白顛倒,大家索性舉旗造反,推翻狗日皇甫家的天下。

其實墨家人有這種想法,絕非心血來潮的念頭,早在當年墨家文士在京城傳教被囚禁之後,墨家人便對苟延殘喘醉生夢死的皇帝老兒沒什麼好感,如果不是寡不敵眾勢單力孤,早就發起暴動,一舉摧毀錦安府的大牢,解救出被囚的墨家文士,然後再殺出京城揭竿起義。

一個月來既沒有府城裡軒轅師兄的消息,也沒有京城裡葉正途的消息,墨元瑛實在坐不住了,她連夜召集八位墨家師兄在一起秘密商議,最後一致決定今晚開始行動,先趁着天黑進入府城踩點,尋找機會與軒轅師兄接上頭,先將劫獄的想法告訴他,如果他同意的話,大家當場開始行動。

等到天黑之後,九個人全部換上玄色夜行衣,抄起順手的傢伙正準備下山,不料剛走到洞口,迎面碰上一前一後兩個人,前面那個手提燈籠的可以看出來是賈懷道,不過他身後那個人,由於天黑看不清楚長相,墨元瑛低聲嗔道:“賈大人,你怎麼帶個外人過來了?”

這個地方屬於絕密之所,裡面有扳倒九侯堡的證人和證物,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墨家人戒備森嚴,嚴防任何不明身份之人靠近。

賈懷道提起燈籠往前一照,見墨家人全部清一色夜行人打扮,而且手裡都攥着兵器,當即嚇了一跳,失聲問道:“墨姑娘,你們這是準備做什麼?”

他們兩個都各說各話,誰也沒有顧上回答對方的問題,就在這時,賈懷道背後那人朝前緊走幾步,呵呵笑道:“墨姑娘,瞧你說的什麼話,我老程什麼時候成外人了?”

原來這個人正是曉行夜宿星月兼程趕回來的程仲甫。

他進入寧江府地界之後,為了躲避甄世淮的眼線和耳目,依舊打扮成髒兮兮的乞丐,一路乞討到銘山縣,徑直來找縣令賈懷道。

此刻墨元瑛藉助昏黃的燈光,看清楚的確是老程大哥之後,頓時喜出望外,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親人來了,賈程二人如果再晚來一步,那就只能到府城見面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亥時末,孩子們以及蘇氏姐妹等人早就睡著了,程仲甫被眾人簇擁着進入一個相對小一點的洞穴里,大家圍在一起聽他帶來的消息。

程仲甫把朝廷在寧江府置院推勘的事情簡單扼要說了一遍,墨元瑛聽完之後忍不住問道:“老程大哥,你說來說去,什麼監勘欽差大臣,推勘官,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法司,我們都聽不懂,你就直說吧,他們當中誰是咱們自己的人啊?”

程仲甫看了一下賈懷道,兩人相視一笑,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制勘院里如果沒有自己人,這官司打起來最終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輸。

程仲甫神秘的一笑道:“墨姑娘,這就是我今晚來找你們的主要目的。”

墨元瑛越聽越糊塗了,忙問道:“此話怎講?”

賈懷道忽然插了一句道:“墨姑娘,你還是先把青玉姑娘叫醒吧,這件事非得找她才能辦成。”

墨元瑛見他們秘而不宣,搞不懂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得起身去隔壁洞穴里叫醒蘇青玉。

此刻蘇青玉摟着妹妹蘇婉兒睡得正香。這些天姐妹倆白天膩在一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晚上還要摟在一起說夢話,久別重逢別提多黏糊了。墨元瑛叫了半天都叫不醒,只得掀開她身上蓋的薄衾撓她的痒痒,這一招果然很靈,三兩下就把蘇青玉給折騰起來了。

程仲甫見了蘇青玉之後,先是誠心誠意地向她鞠躬致謝,然後從懷裡掏出來一封信箋,蘇青玉接過來展開細讀,讀完之後卻默然將信箋交給了身邊的墨元瑛。

那封信箋是葉正途寫給軒轅昭的親筆信,信中告訴軒轅昭,兩淮監察御史衛之胥作為此案的推勘官之一,已經跟着制勘院去了寧江府,他表面上是天道宗的人,實際上在為事功宗效力,見信之後儘快將收集到的鐵證交給此人,以便讓他在推勘審理時主持公道,出奇不意給對方致命一擊,諸如此類云云。

程仲甫把葉正途寫給軒轅昭的親筆信拿給蘇青玉,很明顯是想讓蘇青玉把九侯堡的交易賬簿交出來,由賈懷道想辦法暗中呈遞給推勘官衛之胥。

蘇青玉睜着一雙睡意蓬鬆的雙眼,攏了一下稍亂的眉間劉海,朝洞里的眾人蹲了一個萬福,輕聲說道:“這本交易賬簿事關重大,沒有通判大人的話,請恕奴家不能從命。”那晚在九侯堡,軒轅昭曾親口告訴她,讓她務必保管好那本交易賬簿,沒有他的話千萬不要給陌生人。

蘇青玉的意思非常明確,軒轅昭不發話,她是不會將賬簿交出去的。

賈懷道一聽就傻眼了,監勘欽差大臣和制勘院已經到了寧江府,而且一來就發出令諭,責令所有涉案府縣官員,明天午時之前趕到懷寧縣衙報到,然後集中起來進行封閉式推勘審理,如果今晚拿不到那本賬簿,那就沒有機會呈遞給衛之胥了。

程仲甫急得臉紅脖子粗,但是卻不能發火,畢竟人家蘇青玉一則是有功之人,二則是此案最重要的證人,三則是人家遵照軒轅昭的話行事,原則上是沒有任何問題,要怪只能怪事情緊迫,根本沒有機會去找軒轅昭要個手諭什麼的。

來之前程仲甫以為手到拿來,然後將那本賬簿交給賈懷道帶到懷寧縣,見到衛之胥的時候偷偷呈上去,這回好了,如今最重要的一環卻卡在蘇青玉這裡了。

賈懷道和程仲甫無奈之下,四隻眼睛齊刷刷地射向低頭看信的墨元瑛。

墨元瑛看完信之後,了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知道老程大哥是葉先生的心腹之人,他不可能害軒轅師兄,而賈懷道雖說是天道宗的人,但他這些天一直在暗中幫助她們,如果想壞事的話,早就去甄世淮那裡告密了,是以這兩個人都是最可靠之人,完全可以信賴。

墨元瑛笑着把蘇青玉摟過來,柔聲說道:“青玉妹妹,咱們目前處境尷尬,誰也沒辦法接近通判大人,自然也就不清楚他當下的意思了。但是,你可能有所不知,葉先生是通判大人的恩師,自然是最可信賴之人,他既然說要讓咱們將那本賬簿交給衛大人,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說是不是啊?”

蘇青玉搖了搖頭道:“元瑛姐姐,葉先生可以信賴,不一定代表衛大人同樣可以信賴啊。”

此言一出,墨元瑛冰雪聰明,當然明白她的顧慮,一旦這位衛大人和他們不是一條心,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到時候所有人都得倒霉,這可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掉不掉腦袋的問題。

程仲甫見墨元瑛也表現出猶豫不決的神態,趕緊衝著她們拍着胸脯保證道:“墨姑娘,青玉姑娘,兩位儘管放心,先生既然能寫這封親筆信,足以證明衛大人是自己人,如果出了任何差池,我程仲甫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對於程仲甫來講,先生的事就是他的事,任何時候都是這樣。

賈懷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其實他和蘇青玉的顧慮是一致的,對衛之胥這個人,多多少少有點不信任。

賈懷道和衛之胥雖然都是天道宗的門人,但是兩人打的交通並不多,只是在一年一度宗門大會時偶爾見過那麼幾面,彼此可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時候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這樣一個人,的確讓人不放心,不過話說回來,葉正途是什麼樣的人?如果沒有絕對把握,怎麼可能信賴一個敵對陣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