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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跨院的一顆老桑樹下,姚淮源聽軒轅昭說起交易賬簿之事,猛然抬起頭急切道:“你手上真有他們的罪證?那就趕緊拿給我吧,我是此案的主審官,如果證據確鑿,一定能幫你洗清這不白之冤!”

軒轅昭鼻子里輕哼一聲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不錯,我手裡的確有他們的罪證,可惜你來晚了一步,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推勘官衛大人的手裡。”

姚淮源一聽大驚失色,他突然嚯地站起身道:“你真把罪證交給衛之胥了?”

軒轅昭緩緩站起身,雙臂環抱於胸前冷冷道:“怎麼?不交給衛大人,難道要交給你這種所謂的故交老友手裡?你且說說,福王和朱季夫都給你許諾了什麼好處?如果條件確實誘人,興許我會成全你,把賬簿追回來也未可知。”

姚淮源沒有理會他的冷嘲熱諷,而是從懷裡掏出來一封信箋遞給了他。

軒轅昭遲疑了片刻,隨手展開掃了一下,原來竟是郭嵩的親筆書信!軒轅昭不由自主地抬頭瞅了姚淮源一眼,見他急得滿頭大汗,臉紅脖子粗,看來此事定有蹊蹺。

郭嵩在一個月前已經由前軍統領升任建康都統司都統制,他在去朝廷樞密院述職的時候,偶然得知軒轅昭身陷寧江府謀反大案,郭嵩曾是軒轅昭、岳鍾麟和畢宗卿三人的軍帥,對他們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根本不會相信他們會做出謀反之舉,一定是被奸人所害。

郭嵩和姚淮源一直關係不錯,本來準備當面拜會姚淮源,可惜那時候制勘院已經在路上了,這封信是郵差六百里加急送給姚淮源的,郭嵩寫信的目的,當然是想請他幫助軒轅昭等人洗清謀反嫌疑。

其實僅憑這封信,並不能讓軒轅昭完全消除對姚淮源的懷疑,姚淮源為何前三次見面不敢以父親的故交老友相認,這才是關鍵症節所在。

姚淮源見軒轅昭看完郭嵩手書之後,仍然對他半信半疑,於是長嘆了一聲道:“元朗,你把證物交給衛之胥是錯誤的!他是天道宗的人,從京城到寧江府這一路之上,他和史遠道二人始終形影不離,兩人在暗地密謀如何害你,別人不清楚內情,我作為主審推勘官,焉能不知?”

軒轅昭已經慢慢緩和了一下敵對的情緒,不再像之前那樣針鋒相對。他聽了這番肺腑之言,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說的話,那麼請你解釋一下,為何前幾次見面不敢相認?”

終於要攤牌了,姚淮源咽了口唾沫,一副苦澀艱難的樣子道:“我心裡有愧!我對不起弘胤兄!我沒臉見你們趙家人啊!”說著說著他的頭慢慢垂了下去。

軒轅昭眼睛裡漸漸閃現出淚花,片刻之後,他顫聲問道:“你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趙家人的事?你說啊!”

姚淮源一屁股跌坐在石墩上,兩眼直勾勾地仰望着枝葉縫隙里的晴空,他用僵硬生澀的語調緩緩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塵封在心底的那段不堪往事,一經掀開便狼煙四起。

當年姚淮源肩負潛伏汴京的秘密使命,在交接情報的時候與趙弘胤結識,趙弘胤是汴京忠義社的首領,負責在暗中對南朝來的暗察人員進行掩護,不料姚淮源手下一名暗察子被汴京海東青密捕之後變節投敵,出賣了趙弘胤和汴京忠義社,這才導致金源帝國的鐵騎一夜之間血洗了趙家莊。

原來如此!軒轅昭聽完之後呆若木雞,倘若姚淮源說的都是真的,他手下的暗察子變節投敵,他自然難逃用人不察的罪責,也應當對趙家莊血案負有間接責任,如此說來,他幾次不敢相認的原因就解釋通了。

姚淮源在這個關鍵時候突然現身相認,很可能是想在生死緊要關頭幫助趙家遺孤一把,說白了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少受一點譴責而已,從這一點上來看,姚淮源遠遠比衛之胥要可靠得多。

軒轅昭想到這裡,一把抓住姚淮源道:“姚大人,快帶我去縣學!說不定現在還來得及!”

從韓平胄離開到現在,最多只有兩柱香的功夫,如果運氣好的話,幸許能碰到從縣學折回來找衛之胥的韓平胄。

姚淮源一聽慌忙站起身,也顧不得問為什麼,連聲道:“好的!好的!”

兩人一路小跑着徑直奔向西跨院門口,護勘衛士們一見推勘官大人和被告軒轅昭從院里跑了出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呼啦一下將他們圍住,姚淮源喘着粗氣聲色俱厲的喝道:“閃開!擋路者一律格殺勿論!”

護勘衛士們聞聽此言,迅速避開一條通道,制勘院的推勘官如今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惹惱了他們真會掉腦袋。

軒轅昭心中一凜,這位姚大人平常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沒想到緊要關頭卻一反常態凜凜生威,此人當真不可小覷。

他們繞過中院天井,正準備往前院跑去,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大呼小叫道:“姚大人,出什麼事了?”

姚淮源和軒轅昭回頭一看,原來是衛之胥!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個時候衛之胥一個人在中院里,那本賬簿很可能還沒交到他手上,不過為了穩妥起見,軒轅昭趕緊迎上前去,與衛之胥面對面之後,壓低聲音問道:“衛大人,韓平胄將賬簿拿給你了嗎?”

衛之胥一臉茫然道:“沒有啊,我在屋裡哪都沒去,專門在等他!你,你和姚大人這是去幹什麼?”

軒轅昭確認他沒有拿到賬簿之後,如釋重負一般長出了一口氣道:“老天保佑,總算有驚無險!”

衛之胥更加疑惑了,大胖臉往前湊了湊,十分焦急地問道:“元朗老弟,你還沒回答我呢,姚大人這是怎麼回事?”說著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兩丈開外的姚淮源,見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這邊,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

軒轅昭朝姚淮源點了點頭,正準備回過頭對衛之胥編個瞎話,不料就在這時,一名護勘親兵從前院飛跑而來,他徑直跑到衛之胥面前稟道:“衛大人!韓大人領着一名縣官老爺要硬闖進來,說是奉了您的指令,段都頭請求您趕緊移駕到縣衙門口,以辨真偽!”

軒轅昭、衛之胥和姚淮源,三個人聽得真真切切。

韓平胄一定是將賈懷道領過來了,軒轅昭忙道:“衛大人,事不宜遲,咱們還是先去縣衙門口看看什麼情況吧?”

衛之胥點了點頭,他直接走到姚淮源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姚大人,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怎麼回事?”

姚淮源突然搖了搖頭道:“本來軒轅昭着急要見的人就是你,既然你在這裡,老朽就不湊熱鬧了!”說著扭頭朝中院的正屋走去。

衛之胥意味深長地望着他的背影,猜不透他的話是真是假,軒轅昭走過來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衛大人,趕緊走吧,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兩人聯袂走到縣衙門口,卻見韓平胄正與段都頭兩人像鬥雞一樣互相對峙着,賈懷道縮着脖子站在一邊看熱鬧。

韓平胄一看軒轅昭來了,趕緊上前一步嚷嚷道:“元朗老弟,姓賈的死活不肯交給我,說是一定要得親一句準話,諾,人反正我給你帶來了,你自己管他要吧!”

軒轅昭見他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知道是同時受了賈懷道和段都頭的癟氣,心裡正不舒服着呢,於是抱拳一舉笑着安慰了一句道:“韓大人,有勞了!”

韓平胄繃著臉擺了擺手,轉身自顧自的走了。這一天凈干彆扭事了,心裡別提有多窩囊,不過好歹還了軒轅昭一個人情,總算可以心安理得的撒手不管了。

軒轅昭望着他的背影笑笑搖了搖頭,然後徑直朝賈懷道走了過去,門口的護勘親兵趕緊拔出利劍往前一橫,想把他攔回去,衛之胥見狀之下,急忙厲聲喝止,軒轅昭拿到賬簿之後肯定會交給他的,眼看到手的肥肉可不能再讓這群丘八給攪黃了。

賈懷道終於見到了闊別一個多月的軒轅昭,眼窩裡頓時熱乎乎的,他下意識地往懷裡摸了一下,早知道能見到軒轅昭,真應該把那本賬簿揣在身上,現在直接交到他手上,也算卸去這根幾乎把自己壓垮的千斤重擔,可惜的很,卻因為過分謹慎沒有帶在身上。

軒轅昭笑着低聲問道:“老賈,好久不見!她們都還好嗎?賬簿你帶來了嗎?”

賈懷道輕聲道:“好!你儘管放心,她們都好着呢!我怕見不到你,賬簿沒有帶在身上,不過我已經將它藏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了。”

軒轅昭點了點頭繼續壓低聲音道:“很好!不要着急,主審官姚大人會去主動找你,到時候直接交給他就行!”

正在這時,衛之胥急步走了過來。他不清楚兩人在低聲嘀咕什麼,擔心節外生枝,是以趕緊過來聽聽。

軒轅昭突然提高聲音故作埋怨道:“唉,老賈,你辦事也太不靠譜了!衛大人都等老半天了,你卻沒帶在身上,這可如何是好?”

衛之胥慌忙湊過來問道:“東西呢,東西在哪呢?”

賈懷道嘆了口氣道:“唉,來的時候太匆忙,我把它落在家裡了。”

衛之胥急道:“那還等什麼?趕緊回去拿啊!”

軒轅昭哈哈一笑道:“衛大人,現在都已經日頭偏西了,這個時候往回趕,走到半道天就黑了,走夜路不安全嘛。不急不急,明日一早回去還來得及嘛!”

衛之胥經他一提醒,這才意識到確實操之過急了,幸好沒有露出馬腳,他擦了一下腦門上的汗珠道:“也好,那就明日一早趕緊回去取來,免得夜長夢多!”

軒轅昭和賈懷道聽完之後,兩人四目一對,禁不住默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