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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侯堡水門口的一艘烏蓬航船上,燕不歸徑直走到墨元瑛面前,準備借她的那柄破劍欣賞一下。軒轅昭預感到情況不妙,那柄玄鐵重劍一旦現身,如果他真是風雷劍傳人,必定知道此劍的來歷,當然也會識破他們墨家人的身份,那樣的話就會提前暴露行藏。

軒轅昭突然一把抓住燕不歸身邊一個窄衣窄袖的精壯漢子,哈哈大笑道:“這位壯士,你看上去好面熟啊!”

那名精壯漢子慌忙支吾道:“通,通判大人,您,您怎麼識得小人啊,一定是認錯人了!”

軒轅昭抬起他的右手,只剩一隻光禿禿的大拇哥,其餘四指像四根齊齊整整的樹樁子。這個人分明就是在銘山基地的四名黑衣護衛之一,他的四根手指正是被軒轅昭一劍削掉的,是以軒轅昭一眼就認出來了。

軒轅昭故意驚訝道:“是嗎,難道是本官認錯人了?不過,你的這四個手指頭怎麼回事?是被什麼東西切掉的?”那名漢子答不上來,只得可憐巴巴地望向燕不歸,想讓他幫忙解圍。

冷不丁出現這麼一個小插曲,燕不歸趕緊回過頭粗聲粗氣解釋道:“通判大人認錯人了!他叫童子吉,俺的徒弟,自從來到九侯堡就沒去過別的地方。他的手指頭是同門師兄弟切磋時不小心誤傷的。”

其實軒轅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並沒有打算就這件事刨根問底,只是臨時幫忙墨元瑛解圍而已。

燕不歸費了一番口舌才把謊話說圓滿了,這個時候航船已經划過城堡門洞,來到裡面一座石拱橋前,艄公停住了撐篙,看樣子要在此處停船登岸了。燕不歸早就忘了要查看那柄玄鐵重劍之事,他抬眼一看,就在石拱橋一側,負手而立一位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正雙眼凝視着船上的一干人等。

燕不歸沒等烏船停穩,一個飛身就躍到堤岸之上。

從船頭到堤岸有一丈多遠,他輕而易就上了岸,這種輕身功夫令人嘆為觀止。軒轅昭一見之下,皺起了眉頭,看來確實是個不容小覷的勁敵。燕不歸疾步竄至那名年輕公子面前,低聲嘀咕了幾句話,那名年輕公子冷着臉點了點頭,不慌不忙地朝軒轅昭他們走了過來。

軒轅昭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年輕公子,年紀似乎不到三十歲,不過看上去挺老成,氣質沉穩冷峻,應該習慣於發號始令頤指氣使,不知道是不是福王的兒子鎮淮侯皇甫桑。

他正猶豫着要不是先打個招呼,不料人家雙拳一抱已經冷冷的寒暄上了:“三位大人,有失遠迎,多有得罪。”

軒轅昭一聽這冷冰冰的語氣和說話的口音,立馬知道他是誰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銘山基地被四位黑衣護衛保護之人,杜佐彪稱他為小侯爺,難道他就是皇甫桑?

人家假惺惺的見禮,軒轅昭三人也拱手一揖還禮,但是鬧不清楚他是誰,是以誰也沒有說話,大家大眼瞪小眼,場面顯得頗為尷尬。

見此情景,站在一旁的燕不歸粗聲粗氣道:“俺來介紹一下吧,這位是九侯堡的大總管…”他不確定該不該說出這位大總管的名諱,正在猶豫之間,這位年輕公子倒是乾淨利索接過話頭自我介紹道:“在下複姓皇甫,單名涼字,太祖爺八世孫。”

他介紹的很簡單,軒轅昭卻聽得很明白,原來不是福王的兒子鎮淮侯皇甫桑,只是這種情況下,他沒有理由不彰顯其爵位尊號,既然一字沒說,想來不過是一個隔了八代的普通宗室子弟而已,那天口出狂言說出一番狗屁不通的東西,其優越感和自信究竟從何而來?僅僅是因為身體里還殘存點太祖的骨血嗎?

軒轅昭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皇甫大總管,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他並沒有一語倒破兩人見過面的事實,皇甫涼心照不宣的一笑道:“通判大人聲震寧江府,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見實是三生有幸!”兩人虛情假意地客套了一下,這才一起往裡面走。

九侯堡看上去面積不小,周長有十多里路,整個城堡由四條寬綽的青石板大街分割成井字形,井字形的正中間是一丈多高的紅牆圍起來的子城,子城裡有數十幢重檐殿廡頂的宮殿。金釘朱戶的城門,雕樑畫棟的門樓,固然金湯的城牆,金碧輝煌的宮殿,每一幢建築都在撞擊着軒轅昭三人的眼睛,簡直讓人恍然有一腳步入皇宮的錯覺。

他們走在井字形第一條東西大街上,大街兩旁商鋪林立,來來往往的,無論男女都是烏帽長衣,只是顏色不同,女的一律淡綠春色,男的一律深灰秋色,看上去都像是侍應之人。這些人到了店鋪里並不掏出錢幣買貨,而是挑選好自己想要的東西,在賬薄上籤個字就揚長而去。

皇甫涼領着他們從那座疑似皇宮的子城門前經過,有幾個宮女模樣的人看見他,趕緊停住腳步一齊躬身下拜,口稱:“大總管金安!”皇甫涼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接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座兩層閣樓門前,這才停住腳步。

軒轅昭抬頭一看,門臉上橫着一幅匾額,書寫三個墨寶大字:共進館。共進社,共進館,有點意思,看來此處應該就是接待共進社官員下塌的地方。

皇甫涼站在匾額下面,依然擺出一副又冷又酷的模樣,緩緩說道:“三位大人,小侯爺的晚宴定在戌時末,時間還早得很,請各位暫且在館內休憩,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吩咐館丞去辦即可,請恕在下先行告辭了。”說完之後轉身就走了,連一刻都沒停留,看樣子一切都是在例行公事。

一個書吏模樣的中年人,正滿臉堆笑地叉手站在門口,一副隨時待候差遣的樣子。

軒轅昭看了他一眼,這個人應該就是共進館的館丞了,於是走過去笑着問道:“館丞,寧江府來的官員都是住在這兒嗎?”

中年館丞三角眼一轉道:“回大人的話,凡是從外面來的都是住在這兒,是不是寧江府的官員就不知道了。”

軒轅昭突然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知府宋大人來了也是住在這兒嗎?”

中年館丞愣怔了一下馬上道:“在下不認識宋大人,也不知道哪個是知府。”說完之後用三角眼偷瞄了一下墨元瑛,大概是覺得她的甲胄很是刺目,是以眼睛眯的很小。

軒轅昭見他似乎很在意他們三人的裝束,於是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這裡沒有來過穿着官服甲衣的文武官員?”

中年館丞搖了搖頭道:“沒有,在下頭一次見到。”

畢宗卿聽了這話大惑不解,正想接着話茬問館丞怎麼可能沒有見過,軒轅昭一把將他拉住,俯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到這裡來的官員都被下了套,低調出行還惟恐引人注目呢,誰敢大搖大擺穿着官服來啊。咱們三個這是太高調了!”

其實軒轅昭之所以如此高調前來赴宴,一是因為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要配合墨元瑛的女扮男裝,她穿一身甲胄,彰顯武將身份,軒轅昭和畢宗卿如果都穿着便服,那就是鶴立雞群太突兀,很容易讓人產生懷疑。高調就高調吧,反正就是一錘子買賣,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三個人被中年館丞領到二樓一個三居室的大雅間里,墨元瑛進了自己的房間,反手把房門扛上,然後開始卸下沉重的甲衣,忽然從身上掉下來一紙信箋。

她趕緊撿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隔壁軒轅昭的房間里急聲道:“師兄,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了,昨晚婉兒跟我說,讓我們無論如何把這封信交給她姐姐蘇青玉,還說要讓蘇青玉無論如何要給她寫封回書。九侯堡這麼大,到哪兒找蘇青玉啊?”

軒轅昭正站在一面臨街的窗戶旁邊,出神的注視着左前方那座宮殿一樣的子城,他沒有留意到墨元瑛着急忙慌的闖進來,倒是聽到了她剛才說的話。

過了片刻,他才回過頭慢條斯理的安慰道:“蘭香,你既然答應婉兒了,那就得信守承諾,不管蘇青玉在哪,咱們一定得找到她。不過,不要着急,有的是時間,咱們慢慢打聽吧。”

聽他這麼說,墨元瑛這才稍稍安定下來。蘇婉兒思姐心切,一直沒有姐姐蘇青玉的消息,她都快撐不下去了,前天聽說他們要去九侯堡赴宴,是以再三央求墨家姐姐幫她捎個信,這是人之常情,墨元瑛自然不能推辭。墨元瑛由此想到了靈兮和阿飛,這倆孩子從小就跟着她一起生活,這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想她。

此刻軒轅昭正凝神望向九侯堡背後的莽莽大山,不知道墨家八雄現在何處,那項絕密計劃執行的怎麼樣了。昨天他讓程仲甫轉告岳鍾麟,只要城中發出三枝鳴鏑的響動,就是他下達了騎射營禁兵攻城的號令。他想到這裡的時候,猛然記起了什麼,急忙撞開畢宗卿的房門。

天沒亮就爬了起來,畢宗卿這會兒困勁兒上來了,正在脫褲子準備上床睡個回籠覺,一見有人闖進來,嚇得趕緊把褲子提上去,抬頭一看是軒轅昭,於是大嘴一咧嚷嚷道:“老三,你啥時候也學得如此粗魯,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來了?”

軒轅昭沒功夫跟他瞎扯淡,伸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摸的畢宗卿渾身痒痒,口裡含糊不清的一通亂叫,墨元瑛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急忙撞門闖了進來,只看了一眼,趕緊紅着臉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