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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昭將孔方寨私鑄作坊書錄龐祖望帶回冶司衙門之後,便從他嘴裡了解到,銘山縣城附近孔方寨的那個兩三百人的私鑄作坊,只是寧江府的一些豪商大賈們臨時起意才拼湊起來的私鑄團伙,他們鼓鑄當十大錢用的小鐵錢,來源於各大商鋪常年經營囤積,以及偷偷用當十大錢在民間兌換所得。

龐祖望還向軒轅昭透露,除了孔方寨私鑄作坊,銘山腹地還暗藏着一個規模龐大的私鑄基地,足足有兩千人之多,在銘山縣境內經營長達數年,每天用的原料小鐵錢和新鑄的當十大鐵錢都是用成群結隊的馬幫馱進馱出的。

前一段時間寧江府因錢荒鬧起了民變,這些豪商大賈們嗅到裡面隱藏着巨大商機,便從兩大錢監挖來十幾名匠作人員搗弄起了孔方寨鼓鑄作坊,秀才龐祖望的一個大表哥就是其中一名作匠班頭,此人被豪商們挖來之後就做了作坊里管事的大頭目。

龐祖望原來在銘山腹地的私鑄基地做活,長年累月躲在深山裡見不到家人,而且累得要死要活,於是他這位大表哥便將他拉到孔方寨入伙做了抄抄寫寫的書錄。

軒轅昭得到詳知內情的龐祖望,自然如獲至寶,因為由他引路便可找到銘山腹地的私鑄基地,進而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再順藤摸瓜將幕後大金主繩之以法。

畢宗卿聽完老三的講述之後,激動的在岳鍾麟面前跳起了桑巴舞,岳鍾麟一巴掌按在他的大臉上,將他推到一邊,然後一臉謹慎地問軒轅昭道:“老三,銘山腹地的這個私鑄基地,可不像孔方寨幾百人的小作坊那麼簡單,幾十個縣衙弓手恐怕清剿不了吧?”

軒轅昭微微一笑道:“這次不能用縣衙的弓手了,直接徵調杜佐彪的騎射營進行夜襲!”

此言一出,岳鍾麟總算鬆了口氣,緊皺的眉頭也一下子舒展開來,他笑着說道:“老三,這就對了嘛!性命攸關的事情可不敢大意哩,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軒轅昭劍眉一挑冷哼了一聲道:“你們也看到了,九侯堡的人已經給咱們下達了最後通牒,三天之後如果不加入他們所謂的共進社,他們就會對咱們下狠手了。事不宜遲,就定在明晚行動!我倒要看看是誰的刀更快!”

畢宗卿胸脯一挺慨然說道:“咱們哥們兒怕過誰啊?干他就完了!我去把老杜叫過來,咱們今晚得好好合計合計!”

岳鍾麟朝他的大胸上一拍道:“茲事體大,不能走漏了半點風聲!你整天就知道張着大嘴胡咧咧,我可不敢讓你去找老杜,還是我去吧,你留在家裡陪着老三。”

畢宗卿立馬苦着臉向軒轅昭抱怨道:“老三,你都聽到了,岳老大總是趴在門縫裡看人!我畢老二以前是有點瘋瘋顛顛的,不怎麼上道兒,不過自從來到寧江府,現如今那些粗枝大葉的壞毛病不是慢慢都改了嘛,咋就還是瞧不上我哩!”

軒轅昭扳過他那副寬寬的肩膀笑着安慰道:“金無赤足,人無完人,你最近確實進步不小,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呢。岳老大沒有瞧不上你,只是此事關係到咱們兄弟的身家性命,容不得半點閃失。岳老大心細人精,還是讓他去比較安全。”

岳鍾麟得意洋洋地從畢宗卿面前晃過去,還故意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氣得畢宗卿乾瞪眼睛。岳鍾麟沒有從正門出去,而是從前院的側門來到後院,換了一身下人穿的窄袖短衣,頭上用軟巾包裹着,不料出門的時候,正好與提溜着銅壺的蘇婉兒撞個滿懷。

蘇婉兒見岳鍾麟一副下人打扮,甚是驚訝,她張大嘴巴天直無邪地問道:“岳大人,您這是去哪兒啊?”

岳鍾麟微笑道:“哦,我啊,在家裡閑着沒事幹,想到街市裡轉悠轉悠,順便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蘇婉兒噗嗤一樂道:“哎喲,岳大人您這是要微服私訪呀!”

岳鍾麟拍了拍身上滿是補丁的粗布葛衣笑道:“婉兒姑娘,你看我穿上這身行頭,像不像個掏大糞的?”

蘇婉兒沒有答話,趕緊伸出纖纖細手捂着了小巧的鼻子,好像嗅了濃重的臭味一般,跳着腳跑開了。岳鍾麟望着她那嬌嫩的背影,哈哈大笑着轉身入院外走去。

蘇婉兒一口氣跑到跨院的一間客房門口,這才停住了腳步,她輕輕叩了兩下木門,從裡面探出來一個小腦袋瓜子,正是軒轅昭從孔方寨請來的客人龐祖望。

蘇婉兒盈盈笑道:“秀才郎,開水燒好了,奴家來給您沏壺好茶。”說著徑直擠進了屋子裡。

龐祖望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勞煩姑娘了,在下不是什麼秀才,就是小時候讀過兩年私塾,也沒參加過貢試,最多就是識了兩個大字而已。姑娘千萬不要再叫秀才了,可是羞殺在下了。”

蘇婉兒噗呲一下抿嘴樂了:“人家都說窮酸秀才,聽你這麼一說,奴家還真相信了。既然不讓叫你秀才,那奴家叫你什麼好呢?”

龐祖望訕笑道:“在下名叫龐祖望,姑娘如不嫌棄,直呼名字就可以了。”

蘇婉兒歪着腦袋想了一下道:“你是提點大人請來的客人,奴家若是直呼姓名,豈不是失禮?這樣好了,你比奴家年歲長了許多,奴家就稱呼你龐大哥吧?”

龐祖望長得瘦不拉幾的,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小一些,但是和豆蔻芳華的蘇婉兒比起來,怎麼的也算是大叔級別的,一聲龐大哥喊得他心裡怪怪的,不過總不能讓人家喊他大爺佔便宜吧。

蘇婉兒給他沏了一壺噴香噴香的銘山本地茶,龐祖望自從早上吃過朝食到現在,水米未進,早就又渴又餓,趕緊端起茶碗準備牛飲,一口嘬下去差點把嘴巴燙熟了,只得吐着舌頭等茶涼一些再喝,可是肚子卻很不爭氣,開始咕嚕咕嚕的亂叫了起來。

蘇婉兒抿嘴一笑道:“龐大哥這是餓了吧?呵呵,還不到吃哺食的時候,奴家這裡有點寒食,你先填巴填巴吧。”說著從懷裡掏出來幾個清明粽塞到他手裡。龐祖望真是餓壞了,十分感激地接過來,三下五除二就吃個精光,還把粽葉上沾的小米粒都舔得乾乾淨淨,這個時候茶水也正好溫了,他一氣喝了兩大碗,這才止住腹中的飢渴。

蘇婉兒坐在屋裡一個高腳板凳上,兩隻大長腿兒來回晃悠着,笑意盈盈地看龐祖望狼吞虎咽,等他吃喝完畢,這才眨巴着烏黑的眼珠子信口攀談道:“龐大哥,提點大人說了,讓大家好好招待你,程大哥正給你準備一桌豐盛的接風宴呢。他們都說你是冶司衙門請來的貴客,奴家很是好奇,你看上去也不像是官宦富貴之人,怎麼就成了提點大人府上的貴客呢?”

龐祖望抹了一下唇邊上的水漬,打了個水嗝才道:“在下多謝姑娘的點水和茶水!其實大可不必對在下如此款待,能為官府效力是在下的福分,況且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蘇婉兒聽了之後撇了撇嘴嗔道:“舉手之勞?什麼舉手之勞能讓提點大人如此看重?龐大哥故弄玄虛油嘴滑舌,奴家不和你閑拉呱了!”

蘇婉兒說著站起身作勢要走,龐祖望見她一副生氣的樣子,當時就慌了,剛吃了人家的清明粽和茶水還沒承情呢,反倒一句話就把人家得罪了,這也太不會做人了!

龐祖望趕緊起身作了一揖道:“在下是個拙嘴笨腮之人,萬請姑娘恕罪!並非在下故意怠慢姑娘,真的就是跑趟腿指個路這麼簡單的事情啊。”

蘇婉兒聽了這話,輕盈地轉過身莞爾一笑道:“好吧,龐大哥,你且說說看,跑的什麼腿?指的什麼路?你要是再誑我,奴家真就不和你說話了。”說著依舊坐回到高腳板凳上,兩手托着香腮,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龐祖望喉結一動咽了口唾沫道:“銘山腹地有一個私鑄鐵錢的基地,在下以前在那裡謀過活路,提點大人就是想向在下領着他們找到這個私鑄基地,可不就是跑趟腿指個路的活嘛。”

蘇婉兒一聽此話,突然一縱身從高腳板凳上跳下來,低聲嗔道:“龐大哥,快別再說了,奴家只是個沏茶倒水的小丫頭片子,可不敢胡亂打聽大人們辦案子的事情!”

龐祖望立時怔住了,不是你非讓說的嗎?蘇婉兒神色慌張,從龐祖望的客舍里快步走出去之後,哧溜一下鑽到右跨院的廚房裡。

程仲甫系著圍裙正在廚房裡忙得不亦樂乎,幸好還有兩名吏人幫廚,一名吏人拉着風箱燒火,另外一名吏人躬着腰配菜。

大家忙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一桌豐盛的酒席眼看就好了,只剩下最後一道壓軸大菜紅燒鯽魚羹,程仲甫撈起一條三斤重的大鯽魚,卻猛然發現醋罈子里一點醋都沒有了,於是便讓蘇婉兒火速到對面街上打一罐老醋回來救急。

蘇婉兒拎着一個小陶罐急沖沖地走了出去,她沒有走前院正門,而是抄進路奔向後院的旁門,不料正好和岳鍾麟迎面碰上,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身着窄衣窄褲的黑面大漢。

蘇婉兒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黑面大漢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從城外把她領到冶司衙門的杜佐彪。她當時就一愣怔,原來岳大人是去兵營請副指揮使大人了,眼下這兩位大人都穿着極不合體的下人衣衫,顯然是怕引人注意。

蘇婉兒滿腹狐疑地跑出冶司衙門的大院,她沒有直接到街面上的雜貨鋪里去沽老醋,而是一路小跑鬼鬼祟祟地鑽進了尊享酒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