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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昭經過抽絲剝繭般的分析推理,最終發現朱季夫的外甥侯召九非常可疑,雖然整體脈絡尚不明晰,但至少知道誰最有可能是幕後黑手,有了這一點才能布署後邊的調查取證工作。

左爾泰這條線索雖然近在咫尺,但是這個人死志已決,不可能再從他嘴裡挖出其中的內幕,而且只要宋鴻銘兵臨城下,他們在府城便沒有了發號施令的權柄,左爾泰更加不可能配合他們查案,如果想繼續深挖下去,最好去銘山縣與土豪大鱷侯召九面對面較量,說不定能將他們這棵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連根拔起。

此刻已經是寅時末,再有半個時辰天就大亮了,目前能做的恐怕只有這些了。唐崇璟和甄世淮看上去神態十分疲憊,眼睛都睜不開了,軒轅昭請他們二人先回到後院寢房裡歇息,他則徑直走到院子里,仰頭望着夜色逐漸散去的天空想着心事。

畢宗卿悶聲不語的走到他身後,軒轅昭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是畢老二,上前一把摟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們的大功臣怎麼悶悶不樂啊?”

畢宗卿臉色漲得通紅,悶聲悶氣道:“老三,我是不是很沒用,差點耽誤了你的大事。”

軒轅昭這才明白,敢情他還在為沒有發現兩名死者死於自縊之事耿耿於懷,畢老二確實有粗枝大葉的壞毛病,這對於他將來獨當一面有百害無一益,軒轅昭想到這裡故意綳起臉道:“嗯,是啊,你差點壞了大事,下次再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軒轅昭說到屁股兩個字再也忍不住了,嘎嘎笑了起來,伸出左手真的在他的屁股上猛拍了一巴掌,打得畢宗卿一躍跳起老高,開始滿院子亂竄。兩人正在玩鬧,程仲甫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只見他疾步走到軒轅昭身後道:“公子,箭傷未愈,小心傷口崩裂!”

軒轅昭轉身過來笑道:“有你老程這樣的名醫聖手,傷口崩裂有什麼可怕的?”自從幾個時辰前程仲甫給他把弩箭挖出來,又敷上自製草藥之後,整個右臂感覺好多了。

程仲甫嘆了口氣道:“就算我是華佗,你又是鐵打的,那也得卧床靜養才能好得更快啊,你都兩天兩夜沒合眼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畢宗卿咧着大嘴道:“老程,你可錯怪老三了,他倒是想沾床就睡,他睡得着嗎?對了,老程,你怎麼半夜三更爬起來了?”

軒轅昭聽了這話,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問道:“老程,牛大眼的箭傷無大礙了吧?”程仲甫一直在病房對牛大眼進行重病監護,防止夜裡出現突髮狀況,顯然也是一夜沒合眼了。

程仲甫忙道:“人家牛大眼雖說比你傷的嚴重,但比你聽醫者的話,自然沒有大礙了。”

軒轅昭一聽牛大眼沒事,這才放下心來,正準備拉着他們倆找個地方眯一會兒,就在這時,蹬蹬蹬跑過來一位頂盔掛甲的年輕將軍,定睛一看正是岳鍾麟。

軒轅昭詫異道:“老大,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岳鍾麟氣喘吁吁道:“老三,宋鴻銘回來了,已經兵臨城下!”

軒轅昭立馬愣住了,雖然在意料之中,但確實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看來宋鴻銘是馬不停蹄星夜兼程而來的。

軒轅昭忙問道:“他帶來的兵馬可是池州都統司的御前駐屯大軍?”岳鍾麟緩了口氣道:“密密麻麻有好幾千人,據杜佐彪講,駐紮在各縣的雄邊軍余部也都來了。”

軒轅昭大手一揮道:“那就趕緊開城迎接啊!”

岳鍾麟苦笑道:“守城的禁兵士卒一看是宋鴻銘回來了,一刻沒有耽誤就把城門打開了,我和老杜跑過去的時候,宋鴻銘的人馬已經陸續入城了。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吏聽說府台大人回城了,早早的就排在城門兩側列隊迎接了。”

軒轅昭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宋鴻銘在寧江府影響力如此之大,威望如此之高,一聽說他回來了,這麼多人趨之若鶩半夜三更便自發列隊迎接。

他們三個正在庭院里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噪雜的聲響,抬頭一看府衙前院火光通天,十有八九是宋鴻銘已經到了。軒轅昭趕緊對兩位兄弟說道:“走!咱們也去迎一下寧江府的土地爺!”

他們從後院左側門剛邁入前院,就見州府官吏如眾星捧月一般,簇擁着宋鴻銘正從府衙影壁後走過來,他身旁還跟着一名身披烏錘銅甲的粗壯將軍。

軒轅昭一眼看到那名將軍就覺得十分面熟,只是在眾多閃動的火把照輝下,看的不是太清楚,走進了才認出來,這個人正是他在安豐軍的死對頭,建康都統司前軍弓弩營正將夏震。軒轅昭很是納悶兒,夏震明明在廬州安豐軍,怎麼跑到寧江府來了?

岳鍾麟輕輕拉了一下軒轅昭的衣衫悄聲道:“老三,你看到沒有,宋鴻銘後邊那個官員就是接待咱們的城門監吳世仁。”軒轅昭仔細一瞅,那個縮着脖子佝僂着身子的九品官員可不正是他,看來傳言不虛,果然是他出城報的信,真是個有心之人啊。

他正在邊走邊思忖之時,有一個眼尖的州府官吏看到他之後,趕緊提醒宋鴻銘,前面那個吊著臂膀的年輕人,就是剿滅張黃叛軍的新任冶司提點官軒轅昭。

宋鴻銘聞聽之後幾乎是小跑着顛過來,兩人眼看到就要面對面了,軒轅昭正要躬身施禮,沒想到宋鴻銘卻率先深深鞠了一躬,言辭懇切道:“提點大人,你可是寧江府的大功臣啊!沒有你,我宋鴻銘有何顏面面對寧江父老!”

軒轅昭趕緊用單手托起他的一側臂膀,感覺瘦弱的宋鴻銘整個人輕飄飄的在搖晃,可能是情緒激動又加之大病初癒,身體重心不穩,旁邊幾個人趕緊伸手扶着。

軒轅昭忙謙虛道:“府台大人言重了,晚生和岳鍾麟、畢宗卿兩位大人,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真正的大功臣是杜佐彪的兩百羅城禁兵,沒有他們,寧江府城恐怕在劫難逃。”

眾人的性命都是他救下的,哪裡肯聽他謙虛,都在七嘴八舌的鼓吹他的豐功偉績,聽得宋鴻銘面色通紅異常激動,他當眾表態要為軒轅昭等人請功,請求朝廷為他們加官進爵。

宋鴻銘鄭重承諾之後,突然一眼瞥到身邊那名身披重盔重甲的粗壯將軍,於是笑着介紹道:“提點大人,宋某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剛剛到任不久的池州都統司前軍統領夏震夏軍帥。”夏震立即雙腿並立右手擂擊左胸,規規矩矩行了個軍禮道:“某將夏震參見提點大人!”

軒轅昭心中一凜,這廝爬得可夠快的啊,剛當上正將不到一年就破格晉陞為從七品的一軍統領,這種升遷速度也沒誰了。兩人雖然官階一樣,但炎宋皇朝的規矩就是文臣節制武將,他們雖然沒有直接隸屬關係,軒轅昭畢竟是路一級監司的上差,夏震如今調到寧江府駐屯大軍里任職,自然得以部屬的身份參見。

軒轅昭虛抬了一下左手淡淡道:“夏軍帥,別來無恙啊!”

夏震不自然的擠了個笑容道:“提點大人走了之後,某將着實十分想念,今日得見故人,實是心中歡喜。”這番話說的太牽強了,其實他對軒轅昭是又怕又恨,可是現在人家貴為皇上欽命的淮西冶司提點官,他只有垂眉折腰的份了。

軒轅昭深深地預感到,在寧江府地界上碰到夏震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幕後黑手侯召九是朱季夫妹妹的兒子,而這個夏震則是朱季夫妻子的堂侄,一個有錢有勢,一個手握重兵,這兩人如果沆瀣一氣,接下來可就凶多吉少了。

大家客套完之後,宋鴻銘與軒轅昭攜手走進後堂里談正事,相關人等都在外面候着,等候兩位大人隨時差遣,其它沒相干的都遣散回去休息了。宋鴻銘身體還是比較虛弱,趕了好幾個時辰的夜路,顯然更加不堪,他劇烈地咳嗽幾下之後,用巾帕擦拭完嘴角的濃痰,這才說道:“提點大人,宋某聽說了,平息叛亂之後,你把騎射營禁兵打亂原有編製,重新劃分三隊,是這樣嗎?”

軒轅昭一聽,這是什麼意思,是怪我不該動他的人嗎?於是冷然道:“府台大人,事急從權,當時剛剛平叛,人心未穩,晚生未經允許便擅自作主將騎射營整編,還請府台大人恕罪。”

宋鴻銘忙擺手道:“不不不!宋某不是這個意思,提點大人措施得當,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只是這些叛軍歸正之後,可能還會有人仍心存不軌,為防萬一,宋某的意思是想將府城的騎射營與銘山縣的威果營對調換防,不知提點大人意下如何?”

軒轅昭一聽,原來是這樣,於是不好意思道:“府台大人,此前晚生在臨危之際代掌兵權,只是萬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如今您都已經回來了,晚生是冶司衙門的人,不方便再參謀軍事了吧,免得被人蔘劾僭越。”

宋鴻銘聽了這話,突然又急促地咳嗽了起來,軒轅昭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他的肝腸,還是身體卻是越加虛弱的緣故,正在暗自納悶,宋鴻銘稍微平靜下來之後忙道:“提點大人如果是一般的文官,宋某自然不會強人所難,但是恰恰相反,朝廷上上下下,誰人不知提點大人是我朝唯一的文武雙探花!”

這話說的軒轅昭相當受用,小尾巴瞬間便悄悄地翹了起來,能夠得到一位五品大州守臣的推崇,多多少少會讓人感到自鳴得意。

軒轅昭趁熱打鐵道:“騎射營禁兵目前由冶司的兩名檢踏官和原營指揮使杜佐彪分掌,晚生就斗膽幫您推薦一個人做騎射營的指揮官吧。”軒轅昭想到將來肯定是要去銘山縣的,既然宋鴻銘有意將銘山和府城兩地駐軍對調,不如趁機安插一個信得過的人進去。

宋鴻銘笑道:“目前騎射營群龍無首,確實需要一個領軍人物,不知提點大人推薦的是哪一位將軍?”

“騎射營原指揮使杜佐彪!”軒轅昭毫不猶豫道。

杜佐彪跟着岳鍾麟和畢宗卿他們一起並肩血戰過,好歹算是半個自己人,若是其它人搶了這個位置,到時候恐怕哭都來不及。可惜軒轅昭做夢都不會想到,他極力推薦的這個杜佐彪,卻是一個有奶便是娘反覆無常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