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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剛才那段波瀾不驚的小風波,軒轅昭與甄世淮之間的對話被迫中斷了,此刻軒轅昭的疑問越積越多,他得抓緊時間深入了解內情,以便相機做出決斷,於是急忙問道:“甄大人,既然是叛軍在作亂,那麼通判唐崇璟唐大人為何沒有被抓進來?”

甄世淮聞聽此問,忽然低下頭沉默不語。軒轅昭立馬心裡咯噔一下,唐崇璟不會是已經被叛軍屠戮了吧。良久之後,甄世淮緩緩抬起頭道:“叛軍武力脅持了通判大人,公然打起了徹查錢荒大案的旗號,他們準備明日巳時,在府衙大堂對各級官吏進行公審。”

沒想到這伙叛軍竟然扯大旗作虎皮,以徹查錢荒案為幌子,孰不知這正是軒轅昭等人此行的目的。軒轅昭暗自思忖,不管這伙叛軍真正的動機是什麼,他都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必須運籌帷幄先發制人。

當務之急是了解清楚叛軍作亂的來龍去脈,以便有的放矢,因此軒轅昭十分誠懇的向甄世淮請教道:“甄大人,晚生初來乍到,寧江府先是錢荒,緊接着發生民變,眼下又鬧出叛軍作亂,接二連三層出不窮,如今的局面恐怕早已危如累卵。

晚生受皇上重託,必須在半年之內平息此地錢荒亂局,實在是心急如焚。當務之急是先剿滅了這伙犯上作亂的叛軍,可是晚生對這伙叛軍一無所知,還望甄大人不吝賜教!”

其實軒轅昭自稱晚生,並非完全出自謙卑之舉,不管是論年齡還是排資歷,他都不折不扣是人家的晚輩,更何況甄世淮還是事功宗排名比較靠前的大弟子。

甄世淮聞聽此言,面色一緊慌忙說道:“提點大人乃是我朝屈指可數的文武雙探花,名符其實的天子門生,你我同朝為官,切勿以晚生自倨,甄某實在擔當不起!”

軒轅昭聽他說的如此認真,雖然面帶微笑,心中卻感慨萬千。這一路走過來,無論是碰到多大的官兒,沒有人敢輕看他這個二十多歲初出茅廬的生瓜蛋仔,究其原因,不外乎頭頂上“文武雙探花”的光環太耀眼奪目了,就連皇上都急於把他攬入門下,美其名曰天子門生,而且還在發給各州府的邸報里大肆褒揚,使得朝野內外人盡皆知。

思忖了片刻之後,軒轅昭見甄世淮是個極其認真之人,便不準備跟他玩虛的了,於是笑着說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也就是了。甄大人,接下來咱們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吧,叛軍的首領是什麼人?他們兵變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甄世淮點了點頭,他有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周圍,見岳鍾麟、徐經文、李彥乾、程仲甫等冶司官吏都在翹首以待,這才開始有條不紊地講述起騎射營叛軍兵變的始末原由。

原來此次叛軍兵變的首領有兩個人,一個是雄邊軍的總訓練官張士豪,另一個是騎射營的副指揮使黃叔保。雄邊軍與駐屯大軍不同,駐屯大軍是朝廷正規軍,而雄邊軍則是當地州府的地方禁兵,也就是內衛軍隊,其下轄騎射、威果和饒雄三個禁兵指揮營,每營下轄五都,每都各領一百禁兵。

其中騎射營駐紮於府城之內,直接負責府城禁衛守備安全,而威果營長駐銘山縣,單獨為兩大錢監鑄造廠保駕護航,饒雄營則零星分散於府轄各縣。

知府宋鴻銘出城趕往京師的第二天,張士豪和黃叔保等人便果斷出手,先後謀殺了雄邊軍兵馬都監安彥斌、騎射營指揮使郭仲虎和幾個不聽話的都頭和副都頭,群龍無首之後,很快便控制住了騎射營的禁兵。手裡掌握兵權之後的張黃二人,立即逮捕了州府各級官員,同時恢復執行宋鴻銘此前下達的封城戒嚴令,防止走漏消息。

不過張黃二人考慮到,如果完全拒絕入城之人,尤其是朝廷派來的上差,很可能會引起對方的警覺,反而會壞了大事,於是便安排了一名城門監和一名禁兵副都頭,專門負責“招待”入城之人。軒轅昭等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落入陷井的。

甄世淮講到此處的時候,軒轅昭皺着眉頭問道:“甄大人,叛軍早不兵變晚不兵變,偏偏選擇府台大人離城之後動手,看來張黃二人應該是早就預謀吧?”

甄世淮點了點頭道:“提點大人猜的一點不錯,早在一個月前,張黃二人就已經有了反意,只不過知府宋鴻銘一直坐鎮府城,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敢輕舉妄動而已。一個月前州城裡鬧起了民變,很多亂民衝進府庫之中哄搶錢糧,知府宋鴻銘當時為了殺一儆百,捉住其中兩個鬧得最凶的亂民梟首示眾,民變雖然被遏制住了,卻從此種下了禍根。”

軒轅昭想了想道:“甄大人的意思,莫非這兩個被殺的亂民與張黃二人有關?”

接連兩次被軒轅昭言中問題所在,甄世淮深邃的眼睛突然閃出一道亮光,不過轉瞬即逝,看那樣子,應該是被面前這個年輕人敏銳的直覺給震到了。

甄世淮嗯了一聲繼續說道:“的確誠如提點大人所言,這兩個身死的亂民,一個是張士豪的外甥,另一個是黃叔保的侄子。事實上僅憑這一件事,並沒有完全激起張黃的反叛之心。真正的始作俑者,其實是雄邊軍兵馬都監安彥斌,勾結騎射營指揮使郭仲虎剋扣軍餉一案。”

軒轅昭咦了一聲道:“安彥斌和郭仲虎二人膽子也太肥了吧?如今整個寧江府都在鬧錢荒,貴衣高食的,人個如驚弓之鳥,他們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剋扣軍餉,這不是明擺着在捅馬蜂窩嗎。如此胡作非為,府台宋大人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

甄世淮聽完軒轅昭最後那句問話,慌忙望了一下對面那群官員,立即禁如寒蟬,半天都沒敢接話。軒轅昭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禿子頭上擺虱子,這是明擺着的事兒,安彥斌和郭仲虎肯定都是宋鴻銘的親信,否則他們怎麼可能如此肆無忌憚。宋鴻銘是天道宗的首席大弟子,對面那些官員幾乎都是天道宗的人,甄世淮作為事功宗的門人,自然不敢公開往宋鴻銘頭上扣屎盆子。

軒轅昭呵呵一笑趕緊轉移話題道:“甄大人,張士豪和黃叔保是怎麼勾結在一起的?”

甄世淮嘆了口氣道:“張士豪有親弟弟叫張士傑,原是騎射營的一名禁兵都頭,張士傑是黃叔保的妹夫,此前因為職務晉陞之事,張士傑與黃叔保都曾與安彥斌發生過嚴重衝突,這次正好師出有名,三人趁機煽動手下的親信和一些禁兵校尉武裝暴亂。據說張士豪為了策劃這次兵變,提前半年就做了準備。

他是雄邊軍的總訓練官,曾以為騎射營選拔精兵強將的名義,從全軍兩百多名校尉中精挑細選了二十名禁兵精銳,而且還在府城教軍場親自對他們進行封閉式集訓,三個月之後分派到騎射營各都充任校尉。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在刻意培植自己的親信,果不其然,在前幾天的兵變中,這二十名禁兵精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控制了各都人馬。”

軒轅昭皺着眉頭問道:“甄大人,這個張士豪如此有心計,應該不是個粗人,他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背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不能坐以待斃,接下來肯定要跟叛軍正面交鋒,兵法雲,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了解清楚對方的底細,至少可以做到心中有數。

甄世淮點了點頭道:“張士豪是我朝武舉出身,不僅刀馬純熟,而且計謀過人,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好在他打着為民請願的旗號,除了一開始殺了幾個雄邊軍的統兵官之外,目前尚未對官員和百姓下毒手。”

原來張士豪是武舉出身!軒轅昭和岳鍾麟立即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都在想,這傢伙別跟他們是同一科的吧?不管是不是同科武舉,既然狹路相逢了,出水才見兩腿泥呢,是騾子是馬,到時候大家牽出來遛一遛,看看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軒轅昭略加思忖之後又接着問道:“甄大人,如你所言,府城裡只有騎射營的五都人馬,如今這五都人馬的統兵官,難道全都是張士豪和黃叔保的死黨親信嗎?”

眼下他們被困在城中,就算天亮之前能僥倖逃出去搬救兵,來回至少得大半天的功夫,遠水根本解不了近渴,因為明天就要開堂公審了,誰能保證張黃二人不會以此為由頭,對眾人一個個大開殺戒?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策反騎射營的將士,只要他們不是鐵板一塊,就一定有機可趁,等時機一到就可以快刀斬亂麻了。

甄世淮十分詫異地問道:“難道提點大人打算採取策反之計?”

軒轅昭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除此之外,別無它途。”

甄世淮低頭看了看綁在身上的油浸麻繩,半晌沒有說話。捆成這樣連走路都廢勁,既便有人願意身在曹營心在漢,誰能從這囹圄之中逃脫出去聯絡他們?

軒轅昭大眼一瞄就猜出了他的顧慮,於是默然一笑,突然雙臂一振,身上的油浸麻繩瞬間斷成了數截。甄世淮當時就震驚了,他雖然知道軒轅昭是武探花出身,但是絕難想到這個年輕人還有此等駭人聽聞的江湖功夫。

軒轅昭簡單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臂膀和脖子,只聽見各處關節咯吱咯吱亂響,他笑了笑道:“甄大人,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先不給你鬆綁了。”給他鬆綁雖是舉手之勞,但是萬一禁兵這個時候突然闖進來,等於是害了他,甄世淮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適才甄世淮見識了軒轅昭的能耐,或許覺得大事尚有可為,於是緩緩說道:“甄某倒是想到一個人,在叛軍的統兵官之中,或許只有他最有可能被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