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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持軒轅昭的三個人,正如他之前所預料的那樣,都是北虜派遣過來的不軌之徒,只不過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玄衣甲士,他們來自金源帝國最神秘的組織:海東青。

海東青本是獵鷹的一種。據說十萬個獵鷹之中只可能生出一個海東青,因此有萬鷹之神的美譽。它的體形巨大,異常兇猛,從遠古自今,一直被谷截氏作為本族圖騰的象徵。用海東青作為一個組織的代號,可想而知,它的能量非常巨大。

海東青直接聽命於金源皇帝,對內負責偵察、逮捕和審查圖謀不軌的文武百官,對外負責刺殺、偵諜和策反敵國政要等特殊使命。據說它的首任鷹主是天下三大劍客之一的黑白靺鞨,其人神出鬼沒深不可測,對組織內每一個獵鷹的遴選異常繁複和嚴苛,不是身懷絕技的高手和忠心不貳的死士,根本不可能成為海東青的一員。

此時此刻,軒轅昭面對海東青的三個獵鷹,全無懼色,答應他們只要放下手中的兵器,他可以網開一面放他們一條生路。那三個獵鷹聽了之後全都狂笑不止,其中一個瘦長臉的精壯漢子,操着簡單生硬的漢話搖着頭說道:“不不不,我們不是三歲小孩,你騙不了我們。我們不殺你,你跟我們走,送我們回去!”

起初他們混在上千人的流民隊伍里,在河岸上進退有據,相當有安全感,直到軒轅昭來了之後,把他們像趕鴨子一樣,全部趕到教軍場這樣一個封閉的場所里,他們才開始緊張起來了。

接下來官兵進到場內,準備對所有流民一一甄別,他們三個人身上都藏有利刃,又穿着金絲軟甲,只要上前仔細一搜,絕對露陷,是以極力煽動不明真相的人們起鬨鬧事,企圖阻止官兵對他們近身搜查。

軒轅昭下令擊鼓示警,很快控制住混亂的局面,又命凶神惡煞的刀斧手入場逮捕領頭鬧事之人,他們終於意識到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是以一出手便殺了兩名刀斧手,目的當然是製造亂局,把局面徹底搞亂,然後他們才好渾水摸魚,找機會逃出去。

不料官兵迅速將他們分割開來,這樣一來,他們的真正身份很快便會暴露,正好這個時候軒轅昭進來巡視,他們便決定鋌而走險,準備拿這名少年將軍當人質,帶他們脫離險境。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場子中間這四個人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適才那三個鬧得很歡實的白衣儒冠之人,已經悄然和點將台上的老夫子會和在一起了,他們靜靜地躲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裡,遠遠地觀看這場挾持官軍主將的大戲。

三個獵鷹都是標準的北侉子,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嘰里呱啦的說了半天,軒轅昭終於搞明白,原來是想讓自己當人質,把他們安全送回到淮河北岸去。送你們回老家當然可以,我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辦到,可是,我得知道你們究竟來了多少人啊。

想到這裡,軒轅昭用力點了點頭,意思是答應他們的要求,接下來正準備套套他們的話,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嘶長鳴,從營門方向跑過來兩匹快馬,馬上坐着一文一武兩名官員。他們正是地方主政官史遠道和一營主將夏震。

史遠道看起來有三十來歲,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張狹長的白臉上長滿了星星點點的雀斑,像鳥兒在白布上拉的一坨一坨屎一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多了準會吐。他是正七品的朝請郎,安豐軍的邊境守臣,聽說界河邊上出現上千叩關的北國流民,他便立即趕來了。

走到營門外就聽說軒轅昭被北虜歹人劫持了,他和夏震馬不停蹄直奔教軍場而來。不過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這位知軍大人竟對北虜歹人劫持人質一事,完全視而不見,竟然徑直跑到流民聚集最多的地方,大聲疾呼劉洛劉老先生在哪裡。

那位頜下飄着幾縷花白鬍須的老夫子聞訊跑過來,後面還跟着三個白衣儒冠的書生。史遠道一見,慌忙上前深躬一禮道:“師叔在上,請受遠道一拜!遠道迎駕來遲,失禮失禮!懇請師叔恕罪!”一個勁的揖首賠罪,看那樣子比見了他親爹都恭敬。

說到史遠道的親爹,那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本朝的前任宰相史賀,史遠道就是靠着老爹頭上的光環才得以恩蔭入仕。他老爹在致仕之前就把官場的路給他鋪好了,可謂仕途光明前程遠大,史遠道來到邊界要塞之地歷練不到一年,就從一個八品簽書判官廳公事升遷為七品邊州守臣。

沔外兩年只是為了賺取必要的資歷,聽說馬上就要回京就任吏部郎官了。在這節骨眼上他可不想搞出什麼大亂子,尤其聽夏震稟報說北國上千流民叩關入請之事,而且裡面還有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當時慌的連內褲都忘了穿就跑了過來。

老夫子捋着幾根稀疏的山羊鬍須,爽朗地笑道:“賢侄免禮了,不能怪罪你,是我們來的過於匆忙了—些,沒有事先告知你。你的師父一向可安好?”

這個名叫劉洛的老夫子的確是個大人物。他是儒教北宗的宗主,細算起來正是天道宗朱季夫的師弟。在炎宋皇朝南渡之前,儒教沒有宗派,南渡之後,南朝儒教因治國理念不同,最終分化為天道宗和事功宗,留在北朝的儒教相對於南朝而言自然就成了北宗。

令人憤怒的是,自從滯留北國之後,虜人粗野豪橫,根本沒把中原漢民當成人看,到處跑馬圈地,把好端端的莊稼像豬一樣拱完之後變成牧場,很多種地的百姓沒了生計流離失所,不僅如此,這些北虜蠻人壓根兒瞧不起繁文縟節的儒家學問,老夫子們的子乎者也毫無用文之地,虜人還時不時的弄個文字獄,搞得北方士子們苦不堪言。

剛開始他們還像打了雞血似的高談闊論,滿大街遊行抗議統治者的暴行,到後來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說了,就像突然被閹割了一般,劉洛由此從一個儒雅的長者蛻變成了易怒暴躁的老頭。

天下儒林大會每五年舉行一次,屆時南北儒學大家都會到現場切磋學問,之前都是在炎宋皇城的舊都汴京舉行,後來北虜入侵中原,皇朝被迫南遷,最後由汴京和錦安輪流舉辦,時隔五年之後,本屆大會應在錦安舉行。劉洛閉門自省了幾年,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帶着三個嫡傳弟子,借口參加天下儒林大會,投奔天道宗的朱季夫,準備黃鶴一去不復返。

史遠道正是朱季夫嫡傳的關門弟子,五年前朱季夫代表儒教南宗參加天下儒林大會,與劉洛在汴京談經論道之時,史遠道就是隨行人員之一。當時南北兩大宗師會晤,轟動了天下儒林,被時人傳為佳話,是以數年之後,史遠道見了落魄頹廢的劉洛,仍把他看作一代宗師,畢恭畢敬如子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