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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終於結束。

慕清妍長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唉!好想他啊,不知來生是否能遇見他。

只是,來生沒有今生的記憶,遇見他能互相認的出來嗎?

吞下整整一瓶安眠藥的慕清妍只來得及想這些,便失去了意識。

下午,警察接到年輕女孩林曉曉泣不成聲的報警電話趕到慕清妍家裡時,只看到一具已經冰涼的屍體,死者慕清妍三十多歲,她神色略有些痛苦地躺在床上,枕邊放着一張胃癌晚期的病情診斷報告和一封遺書。

隨後趕來的林曉曉得到警察的准允,踉踉蹌蹌地來到慕清妍床邊,看着那張右臉有着猙獰疤痕卻一日既往讓她感到親切的臉,淚如雨下。

在林曉曉眼中已經死亡的慕清妍不知道這些。

她此時在照鏡子。

前世被錢小玉用小刀劃破右臉後,她再沒有認真照過鏡子。

重生回到十六歲,容顏還未受損的她,實在忍不住要親眼看看自已無瑕面容的衝動。

略有斑駁的白色石灰牆上,用幾枚小鐵釘固定着的長方形小鏡片里,慕清妍青春嬌俏的容顏端莊秀美,清麗無雙,讓好容易接受重生這個事實的她心神恍惚。

她用沒有受傷的右手細細摩娑着俏臉上白玉無瑕的肌膚,淚水噴薄而下。

重生是喜悅的,卻也充滿遺憾。

左手上厚厚纏繞的紗布上滲着半乾的血跡,手掌上的傷口時不時轉過一波一波鑽心的疼痛,這些狀況精準無虞地告訴她,她重生回到了一九八六年夏天,她剛滿十六歲的時候。

這個時候,父親慕正輝為救秦家十歲次子秦凱文,已經車禍去世一年有餘;姐姐慕心蘭也已經嫁給了喜歡毆打妻兒的渣男宋洪廣;而她,馬上要被秦家退婚。

不對……

想到退婚慕清妍驟然一驚,婚肯定要退,但這一次,不能因為那個原因,這一次,她不能再讓該死的錢小玉算計,這一次她要反擊。

怎麼反擊呢?

慕清妍正在沉思,卧室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外面傳來弟弟慕子謙稚嫩的聲音:“二姐、二姐,你醒了嗎?這道題我不會,你給我講一講。”

六歲不到的小子謙軟軟糯糯的聲音讓慕清妍心中一片柔軟,繼而是幾乎讓她窒息的心疼。

前世媽媽給小舅舅頂罪坐牢後,她和子謙相依為命。

八八年,她在弦陽市服裝廠上班期間,有一天她上晚班時,他們的小出租屋遭了賊,賊人不但偷走了家裡值錢的東西,還打斷了子謙一隻胳膊,學習成績優異的子謙更是從此患上了自閉症,身心受損,只活到二十歲。

想到這些,慕清妍憤恨、傷感、不甘……五味雜陳。

站在門外的慕子謙沒有聽到慕清妍的回應,自言自語道:“二姐一定還沒有睡醒,算了,我自己再去想一遍吧。”

子謙的話打斷了慕清妍的思緒,她趕緊接應一聲跑過去開門:“子謙,你在幹嘛?”

慕子謙聽見二姐的聲音眉歡眼笑,與慕清妍酷似的精緻眉眼好看得晃人眼睛。

他白嫩細瘦的小手捏着練習冊向慕清妍伸過去:“二姐,最後這道數學題我想不出來。”

“來,我看看。”自從姐姐慕心蘭出嫁後,慕清妍便接手了幫小弟輔導功課的任務。

前世她曾以此為苦,現在只覺得無比珍貴。

慕清妍找到題目一看,一笑莞爾,難怪自家腦瓜一貫聰明的弟弟想不出,原來是練習冊上選做性質的數獨題。

選做題一般難度較高,難得的是兩小題慕子謙已經做對了一道。

慕清妍毫不吝嗇地誇讚了他一通:“小謙真厲害,這麼難的數獨也會做。”

突然被誇,慕子謙烏溜溜的大眼晴彎成了月牙,瞬間又眯了起來,頗為怨惱地說道:“可這一道我不會。”

“選做題嘛,通常都很難的,來,姐姐給你講講。”

慕清妍纖纖玉指點向練習冊正要給慕子謙講題目,門口兀地出現一個人。

她定睛一看,卻是大姐慕心蘭。

慕清妍目光落在慕心蘭嘴角的一處淤青上,想起前世最後一次見姐姐時她那孱弱不堪的身體,着急地問道:“他又打你了?”

“沒,沒有,這是我自已不小心弄的……妍妍,他昨天是喝醉了酒。”慕心蘭性情溫婉、容顏秀麗,她皺着眉頭,抬手掩飾住唇角的淤青訕笑着對妹妹解釋。

怎麼看怎麼可憐。

慕清妍恍惚記得,前世她和姐姐也有這麼一場對話。

那時她相信了姐姐所謂宋洪廣是喝醉了酒發酒瘋的話。

其實宋洪廣是個人格扭曲的家暴男,他三天兩頭對慕心蘭施虐,區別只在於喝醉酒後更沒有分寸而已。

前世慕清妍知道宋洪廣的渣男真面目時,慕心蘭已經生下了宋昊遠。宋洪廣那次喝醉酒將他們娘兒倆一起打了半死,對渣夫徹底死心的慕心蘭這才將宋洪廣長期對她家暴的事說了出來,惹來嘩然一片。

活過一世的慕清妍比慕心蘭更清楚宋洪廣的殘忍冷血。但她知道,要將姐姐從宋洪廣那裡撈出來,需要細細謀算。不然,宋洪廣會不會放開姐姐還在其次,首先她在姐姐這裡便討不到好。

前世姐姐那麼多年隱瞞着被家暴的事實,始終不願與宋洪廣離婚便可以說明問題。

現在便讓姐姐和宋洪廣斷絕關係不可能,但讓她少受幾天罪,順便給宋洪廣一點顏色看看卻是可以的。

慕清妍看着自家大門前那處人形暗影,確定那個影子屬於跟着慕心蘭趕來的宋洪廣後,她秀眸微轉,忽然抬起左手劇烈地甩動起來,聲音又高又尖又痛苦:“姐,我的手好疼,姐,那個醫生可不可信?姐,我會不會殘廢?”

慕清妍的聲音太凄厲,這般動靜後,最慌亂的是慕子謙,他沒想到二姐手上的傷竟然這麼嚴重,他怪自己早上竟然相信了二姐的話,以為她受的是小傷。

慕清妍的話嚇得他踢翻了腳邊的板凳,小臉瞬間轉白蒼白。

他丟下手中的鉛筆呼嘯着跑過來緊緊拽住了慕清妍的衣角,眼淚像一串串晶瑩透亮的珍珠:“二姐,你不要殘廢,你不要殘廢……”

慕清妍:“……”

乖弟弟,姐姐不是存心嚇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