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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的年輕人趁着紅燈的空隙,回頭對着余勒:“因為你師傅眼力太好,一上車就跟我師傅對上了眼神。

而我呢,跟着小偷團伙的老大在前一站下車後,聯繫事前安排好的同事進行抓捕。成功抓捕後打電話給我師傅彙報情況時,我師傅喊我開車來站點接你們。

我還納悶呢,我不認識,怎麼接。

我師傅說,不認識人不要緊,人家認識他的車。

結果,我才停下,你們就上車了。”

余勒看向師傅,不再開口詢問師傅怎麼認識人家的車。自然是之前辦案的時候有過交集嘍。小白的問題不能總問。

余勒看着平時不聲張、關鍵時候總是有人脈的師傅,心裡默默閃過師傅允諾給他調林市二十幾年前的卷宗,看向師傅的眼神越發熱切起來。

這次到趙窪村,只余勒和師傅兩人過來。

先到縣城的公安局打了聲招呼,蹭了頓飯,再往鄉里的派出所趕。路上反倒遇到了去縣公安局時沒遇上的老夥計,也算是別樣緣分。

余勒跟在師傅後面進了一家小餐館,看師傅隨意自在地跟一眾接風的人稱兄道弟,推杯換盞。一時間,腦海里閃過精緻包間里丁成天與他的發小們。

大家都有圈子。

他呢?

余勒坐在熱鬧的餐桌上,默默問了自己一句。

答案是遺憾的。

他沒有圈子,與他生命交集最深廣的,是成辛。而與成辛之間,還隔着無法跨越的成辛媽媽……

發現這一點,余勒心慌地舉起裝着啤酒的玻璃杯,喝了兩口,壓壓驚。

次日一早,當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帶路,余勒和師傅去了趙窪村。

外觀看,村子跟以前沒啥變化。

仍舊是老的老,少的少,稀稀朗朗。

這一次沒有緊急任務,放鬆下來打量這個村子,越發覺得這是一個沒有人氣的村子,一個改變不了荒廢命運的村子。

余勒跟在師傅後邊,走在村中的主路上。坐門口吃早飯的老年人,在斜照的朝陽中,影子拉得很長。

只有小孩和無憂無慮的狗,追着新面孔在村中遊走。

余勒終於送光了手中的糖和巧克力,那時候他們一行三人正好來到代理村長的家門口。

民警介紹道:“趙二伯家。族長死後,鄉里幹部有事情都跟他對接。”

原來趙二伯家不是別家,正是買了被拐婦女的人家。

“這合適嗎?”余勒嘟囔一句。

“跟合不合適無關。這是現狀。”師傅張濱趁趙二伯沒出來的空檔,回余勒。

“這是山裡的自然村,人太少,不足以設立行政村,凡事少不了將就。”一旁的警察解釋道。

說話間,趙二伯來到了門口,看到全身警服的警察,立刻滿臉堆笑。目光掃到張濱和余勒,不由狐疑,卻又很快用笑容蓋過。

“這兩位同志,需要為趙族長及其孫趙大順去世一案取證。你負責協助。”民警嚴肅介紹道。

“我什麼都不懂,咋個協助?”

“很簡單。聽他們的安排,滿足他們的需求。”

“那個行。”

按照事前約定,民警介紹完之後就開車離開了村子。

張濱隊長並沒有及時問話。而是撇下屋內的余勒和趙二伯,一個人跑到院子里抽煙。

趙二伯與余勒,兩眼相望,坐在屋子裡。

期間趙二嬸從裡屋露出頭來,被趙二伯呵斥回去。

等趙二伯終於發現,余勒面嫩不假,嘴巴卻森嚴,完全套不出話時,室內坐不住,跑出屋。余勒便也跟着出來。

院子里,不知何時,張濱已經與趙二伯的兒子趙大全一起抽上了煙。

余勒記得這位趙大全。他被買來的媳婦被警方帶走時,已經有了五四個月的身孕。但那時,追着警車哭着跑的,是他娘,而非他。

這一點,讓余勒印象非常深刻。

“全仔,這裡沒你的事。快回屋去!”

從余勒的角度看,總覺得趙二伯背影都是僵硬的。

趙大全被當眾呵斥,隱隱要逆反。

父子倆對視間,只見余勒仰頭望天:“天真好。”

大家一同抬頭。

“那個小黑點是頭鷹么?”

張濱再次眯着眼往天上看。萬里無雲,哪來的黑點!

趙大全:“你肯定看錯了,都走兩天了。”

“你個龜兒子,趕緊給我下地幹活兒去!”

余勒很想追問誰走,走兩天了,但看到師傅張濱制止的眼神,就生生忍住了。

張濱神色如常,彷彿沒有發現任何疑點,跟趙二伯感慨,閑聊着已逝的族長和他的孫子。

聊了三兩句,張濱要求去族長家裡看看。

趙二伯熱絡地帶路,一點搪塞沒有。

余勒落後兩步,拿出手機發消息給師傅:“為什麼不讓問?”

師傅扼要回:“他爹在。”

是了,來之前,師傅張濱就跟他特地聊過。這次他們來,明裡要做的事都不重要,只有旁敲側擊問查影子人,才是重點。

而詢問,是門大學問。

一個問題,只有一次問出口的機會。一定要保證,是在正確的時間,問向正確的人。第二次重複詢問,就會讓被問者有思考時間,給出加工過的答案。

面對被加工過的回答,則要抽絲剝繭,仔細辨識,不能輕信,以免上當受騙。

余勒長吸一口氣,平復自己因找到疑點而激動的心。師傅比他有經驗,相信師傅肯定沒有錯。

村子不大,很快走到了族長家。

令余勒意外的是,警戒帶依然在,現場保護得極好,像是有專人看守一般。許是師傅張濱也發現了這一點,特地詢問了趙二伯。

趙二伯說,只是大家敬重族長,心照不宣不去打擾,並沒有專人看管。

張濱到了現場,重新按照“假如有個影子人”的思路,排查現場。期間余勒東看細看,主要負責觀察趙二伯。而趙二伯,極其平靜、耐心。

余勒有揮之不去的疑心,總覺得趙二伯太過鎮定。像是有恃無恐。

然而仔細再想,這傢伙絕無參與凶殺案的任何嫌疑。也許,只是個性使然吧。

張濱查了一圈,並沒有實質所獲。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余勒忽然盯住後牆窗口:“師傅,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在院子里,好像看到屋子後的竹子在晃動。不是整片竹林晃動,而是三兩根竹子獨自晃動。那個時候,你還在族長家的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