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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少雨,常年乾燥,在馬蹄聲聲揚起的塵土中,蔡禎一馬當先,衝進了城門,後面跟着趴在馬背上,已經累得半死不活的胡櫻。

蔡禮聽說蔡禎回來了,很是高興,不顧腿傷未愈,迎到了大門前。

蔡禎於門前下馬,滿臉凝重。

蔡禮瞧出了不對,心頭頓時一緊:“禎禎,怎麼了,是不是沈大小姐出什麼事了?”

蔡禎不答,只是搖頭。

蔡禮愈發焦急,一個勁兒地追問。

蔡禎讓人把胡櫻扶了過來,羞憤道:“我不好意思說,你問她。”

自己說不行么,為什麼非要她來,她的腿已經快磨斷了……胡櫻強打起精神,將半邊身子靠在了丫鬟身上,道:“蔡公子,沈依依在杭州府,竟不顧廉恥,穿我堂兄的衣裳。”

“穿你堂兄的衣裳?”蔡禮一臉的不相信。

胡櫻忍着腿疼,開始真真假假地編故事:“沈依依在杭州城外,被沈家沉塘,身上濕了,明明車上有沈三太太的衣裳,她偏不去換,卻拿了我堂兄的衣裳穿,當時好多人都看見了。”

蔡禮直直地看了她半晌:“在杭州城外,被沈家沉塘?”

她那種賤人,不該被沉塘么?胡櫻暗自撇嘴,道:“是啊,估計是沈家等不及帶她回武昌府,就在杭州城外動手了,不過我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被人救了,沒死成。”

蔡禮發了好一會兒愣,又問道:“還有什麼?”

還有啊……胡櫻想了想,道:“上回我爹來信,說沈家要把她嫁給吳德,沈依依歡天喜地,不過最後親事沒成。哦,對了,我們在回來的路上,聽說她已經跟沈家回武昌府了。”

“沉塘?嫁給吳德?”蔡禮喃喃地念了幾聲,突然抬起手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掌,“備馬!去武昌府!”

扶留嚇了一跳:“少爺,您的腿傷還沒好,怎麼騎馬?要不咱坐車?”

蔡禮沒作聲,一眼看了過去。

蔡禮平時沒個正形,但這一眼,卻委實可怕,扶留什麼都不敢再說,趕緊備馬去了。

蔡禮催得急,扶留連行李都沒準備,一刻鐘後,兩人便在門前上馬,飛馳而去了。

蔡禎看着蔡禮走遠,這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你剛才瞧見沒,我哥哥的眼睛都氣紅了,他準是去武昌府找沈依依算賬的。唉,我哥哥也真是可憐,他待沈依依一片真心,沈依依卻這樣對她。”

胡櫻也很是高興,覺得腿疼都好了幾分:“禎禎,我跟你講,其實我早為沈依依準備了一門好親,只等你哥哥對她死心。”

“你想得還真是周到。”蔡禎抿嘴笑了一笑,拉起了她的手,“你放心,你幫了我,我一定也會為你的事不遺餘力的。”

說實話,她實在是瞧不上胡櫻,但胡櫻人傻,好糊弄,有個這樣的嫂子,好像也不錯。

胡櫻得了這樣的保證,頓覺神清氣爽:“那我先回去養幾天傷,等你的好消息。”

蔡禎含笑點頭,看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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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騎快馬,疾馳在通往武昌府的官道上,馬蹄急促,揚起陣陣塵土。

自從出門,蔡禮就沒開口講過話,扶留側頭看去,只見他眼眶發紅,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據說燒傷,是所有疼痛中最讓人難以忍耐的,他的腿上的燒傷本來就沒癒合,而今騎馬一磨,只怕早就皮開肉綻,痛徹入骨了。

扶留看着他緊抿的嘴唇,發白的面孔,十分地不忍,開口時,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少爺!”

蔡禮沒有回應,雙手緊緊攥着韁繩,血管暴起,骨節突兀,泛出片片青白色。

扶留急了:“少爺,歇歇吧!您這樣子,是撐不到武昌府的!”

蔡禮依舊沒有回應,直到看見了前方道旁的驛站,方才將手一松,滾下了馬來。

扶留急忙下馬,將他扶到驛站內坐下。

驛站小吏端了水來,扶留喂蔡禮喝了幾口,方才覺得他的臉上恢復了些血色。

“少爺,您現在覺着怎樣?”扶留急切問道。

蔡禮滿臉痛楚,閉上了眼睛,口中卻是道:“我是頭豬。”

啥?!扶留驚得手一抖,差點潑了水。

蔡禮難過地搖着頭,道:“我怎麼會聽胡北斗的話,光顧着擺平長輩,卻把沈大小姐一個人丟在杭州府。”

這……扶留想着胡櫻之前說的事兒,安慰他道:“少爺,您別太生氣,也許只是一場誤會。您想啊,胡世子那樣刻板的人,平時多看女人一眼,都認為是男女授受不親,他怎麼可能讓沈大小姐穿他的衣裳?”

蔡禮睜開了眼睛看他,神色怪異:“我說的是,沈大小姐被沈家沉塘,還有沈家讓她嫁給吳德!”

啊?

扶留自詡為是一名稱職的小廝,卻沒能猜出少爺的意圖,感到十分惶恐,不敢再說話了。

蔡禮攥起拳頭,狠狠地砸了自己幾下:“我哪來的臉說自己喜歡她,每次她遇險的時候,我都不在她身邊!我沒有替她排過憂,我沒有幫她解過難,我甚至不清楚,她是如何渡過一次又一次難關的!我不配!我不配說喜歡她!”

扶留怕他傷了自己,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少爺,您聽我說,您不惹事兒就很好了,沒人指望您排憂解難!”

這小廝哪頭的?!蔡禮用空着的那隻手,朝他後腦勺上扇了一掌:“你整的那些小冊子,全是銀樣蠟槍頭,有什麼用?!”

“那不是為了討沈大小姐喜歡嗎?”扶留捂着後腦勺,十分委屈,“以前沈大小姐順風順水的,沒這些三災六難啊!”

也是,沈依依以前是武昌府首富家的嫡長女,家中有錢,吃穿不愁,還掌管着京城的酒樓,能有什麼磨難?

蔡禮想着,嘆了口氣:“還是我傻,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忘了現在的她,處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沒事兒,少爺,還不遲。”扶留安慰他道,“咱們這不是正朝武昌府去嗎?”

剛才蔡禮伸手打他,都沒力道了,可見傷勢不輕,體力不支,但他們已經出門老半天了,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朝武昌府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