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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漸近水塘,空中突然飄起了小雨,真可謂是月高風黑殺人夜,陰天下雨奪命時,沈家的幾位老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他們將馬車停在林外,再也懶得維持長輩的體面,推攘着沈依依,把她帶到了水塘邊。

沈依依踉蹌着勉強站穩,一抬眼就看見了小胡椒。她被一名壯漢拽着,脖子上架着刀,身上五花大綁,嘴裡塞着破抹布,動彈不得,也喊叫不得。

儘管如此,她還是拚命地沖沈依依眨眼睛,示意她趕緊跑,不要管她。

沈依依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刀,對沈二老爺道:“放人。”

“放人?行啊!”回答她的,卻是沈五老爺,“自己綁上石頭,跳進塘里去,我們馬上就放人。”

隨着沈五老爺話音落地,沈四老爺搬來了石頭,沈二老爺拿出了麻繩。

沈依依笑了一下:“原來你們沒打算帶我回武昌府。”

“回武昌府?做夢呢?”沈五老爺抓過麻繩當鞭子,狠狠地抽了她幾下,“你害得幾個堂妹嫁不出去,死了都沒法讓我解恨,我會讓你好端端地回武昌府?!”

沈依依下意識地要躲,但看了看小胡椒脖子上的刀,還是穩穩地站住了,硬扛了沈五老爺幾鞭子。

她怕自己一躲,小胡椒就要挨刀,她怎麼捨得讓這個絮絮叨叨的丫頭見血。

小胡椒見她挨鞭子,頭上都疼出了冷汗,又急又悔,眼淚直冒。她怎麼就這麼粗心,一聽說小姐出事,抬腳就跟人走了呢?她應該先派人回宅子看看的!

沈五老爺用力地抽了沈依依幾鞭子,解了恨,道:“你自己把石頭綁上,跳進塘里去,我們就放了小胡椒。”

沈依依二話不說,接過石頭就朝自己身上綁。

小胡椒急得嗚嗚直喊,拚命掙扎,但那壯漢死命抓着她身上的繩子,她掙扎了半天也是徒勞。

沈依依綁好石頭,又任由沈五老爺反綁住了她的手。她艱難地挪到水塘邊,最後看了小胡椒一眼,毅然跳進了水中。

小姐!!小胡椒無聲地嗚咽,眼淚模糊了視線。

“嘖嘖,真是情同姐妹,姐妹情深哪!”沈五老爺故作感嘆地搖頭晃腦,沖抓着小胡椒的壯漢做了個手勢,“把她也丟進塘里去!”

那壯漢馬上拎起小胡椒,把她也丟進了水裡。

噗通一聲響,水面濺起浪花,轉瞬又恢復了死黑的平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沈五老爺哈哈大笑:“傻不拉幾的,還以為她跳了塘,我們就會放過小胡椒!”

沈四老爺含蓄地笑:“還以為她如今城府變深了,原來仍和以前一樣。”

“倒是比以前更重感情了,竟會為了一個丫鬟跳塘。”沈二老爺有些感慨,捋着鬍子道,“走吧,回武昌府,該去給大哥報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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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陰雨,風敲闌窗,胡樞深夜未寐,獨坐發獃。

忽有驛館小吏來報:“大人,胡小姐和蔡小姐來了。”

胡樞尚未從自己的思緒里出來,怔怔地抬頭。

小吏誤會了他的意思,轉身把胡櫻和蔡禎領了進來。

胡樞這才知道,是他的堂妹和蔡禮的妹妹來了。

她們不是在京城么,來杭州做什麼?胡樞眉頭一皺,直接轟人:“夜裡不是待客的時間,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請先回去,明日天亮再說。”

胡櫻知道她這位堂兄性子古板,不敢強來,拉了蔡禎就要走。

蔡禎卻一眼發現了屋裡的爐子,以及桌上擺放的長柄銀勺和小巧銀篩,她登時眼睛一亮,問道:“子元哥哥,你在做飯?”

胡樞眉頭一皺:“蔡三小姐,我們兩家雖然是世交,但如今我們都大了,你這稱呼,不太合適。”

胡櫻是賴着蔡禎來的,生怕蔡禎不高興,忙道:“堂兄,誰會在這稱呼上挑毛病,你何必較真!”

胡樞默然不語,眉頭卻始終是皺着的。

蔡禎只得改口:“胡世子,原來你也會做飯。”

胡樞這才回答了她:“閑來無事,以作消遣。”

蔡禎走上前去,拿起了長柄銀勺,這才發現爐子旁還有一桶米漿,她稍稍想了想,抿嘴一笑:“讓我來猜猜胡世子在做什麼,如果猜錯了,我轉頭就走,如果猜對了,胡世子便賞我一盞茶可好?”

她說完,不等胡樞回答,便一手拿勺,一手舉篩,舀起米漿,漏到了爐子上的滾水裡。

胡樞看了一眼,旋即便移開了視線。胡櫻站得離他近,竟好似聽到了一聲嘆息,不禁訝異朝他看去,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蔡禎舀起鍋中凝固的米漿,又加了鹽醋等調料,捧到胡樞面前,笑盈盈地問:“胡世子,我猜得可對?”

胡樞看着她手中的碗,不接,也不答。胡櫻竟好似又聽到了一聲嘆息,瞪大了眼睛,朝他看去。

松煙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忙道:“蔡三小姐,這是米豆腐。”

“米豆腐?是胡世子琢磨出來的吃食?”連松煙都覺得尷尬的場景,蔡禎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未減,手也固執地朝前伸着,好像只要胡樞不接碗,她便要在這裡站到天荒地老。

胡櫻的注意力,馬上由胡樞那裡轉到了蔡禎身上,暗道,怪不得人人都道將軍府的三小姐是個角色,這事兒要換作她,早就臊到鑽地了,她竟能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許是感受到了蔡禎的執拗,胡樞終於開了口:“我不吃,蔡三小姐費心了。”

松煙瞬間覺得氣氛又尷尬了,連忙再次出聲打圓場:“蔡三小姐,您是知道的,我們世子不吃外面的東西。”

唉,給世子當小廝容易嗎?他這性子直來直去,要不是有他摻和,不知得罪多少人哪!

蔡禎依舊捧着碗,微微側頭一笑:“可是,這不是外面的東西啊,廚具和食材,都是胡世子的,不是嗎?”

好像……是這樣,松煙沒詞兒了,只得瞅了胡樞一眼。

胡樞背着手,神情中有些不耐:“不吃,君子豈可貪圖口腹之慾。”

他是個極少發脾氣的人,如此表情,便代表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