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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凰山上的百姓聽到這響徹天地的一聲之後,便是淅淅索索一陣細密的聲響。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細密聲音轉瞬變成了鞭炮噼里啪啦般,漸漸又大起來,直如從天邊響起的雷聲,由遠及近,直到人的耳邊。

“水!”

“水!”

人群中有人叫喊,眾人茫然。

“化龍河!”

“化龍河發水啦!”

眾人忙朝雲海城中的化龍河望去。

一道白線從山頂傾瀉而下,身後跟着滾滾波濤,就如神女在天上抖開了一匹藏青色的絲綢,將所過之處罩在水波的布料之下。

“轟隆——”毀天滅地的水,挾裹着驚人的氣勢瞬間便將雲海城覆蓋在腳下。泛着浪花的潮頭,就像一把剪刀,將雲海城這塊素錦從當中一劈為二,劈出藏藍色的底子。

水勢帶起的狂風,卷着塵土和涼意撲向成凰山,狠狠地與青褐色的山體廝打着。狂風向山上撲去,捲起滿山樹木的枯葉,讓山上的人們頓時站立不住!濃重水霧打濕了所有人的衣衫。刺骨的水寒氣讓人們身子一抖!

人們還來不及驚呼,滿城的水便衝破了城門,衝著廣袤無垠的草原轟轟然奔騰而去!草原廣袤,沸騰般的水流便慢慢地沉靜下來,沿着地勢,沿着河道緩緩流進了草原深處。

雲海城大部分是石頭建造,乍一看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仔細看去,眾人都大吃一驚。

從皇宮到街道,所有地方都浸泡在一片澤國之中,水面雖正在降低,但街道上的兵士,皇宮門口的守衛卻已全然不見蹤影。

“嘶——”又有聲音傳來,莫非又來了大水?

眾人一驚,再看化龍河,已然和往常一樣,一線銀色鏈條從高高的山體上傾瀉而下,像一道銀河。

“是馬叫聲——”

“大軍入城了——”

雲海城門早被洪水撞斷了門銷子。思磨帶着一隊身手矯健的兵作前鋒三兩下就登上了城門。城門上的紅衣大炮早就啞了火,幾個東倒西歪的兵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繳了械。守城的卓倫早已不知去向。

鐵力昆帶着騎兵營,飛馳進了雲海城,所有人立刻分作六小隊,對全城進行搜索。其後又有步兵跟上,僅僅一個時辰後,雲海城中的敵軍都已被俘。部分負隅頑抗的也被殲滅。

棘默連帶着大軍將皇宮重重圍住!

包銅的宮門被撞開,棘默連身先士卒衝進皇宮,阿金寸步不離跟在左右。偌大的皇宮到處是濕漉漉的水跡和東倒西歪的傢具物件。連那鑲嵌了七顆翡翠石的大殿,也是濕漉漉一片。泥巴將翡翠石都蓋住了三顆。皇宮內竟然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大殿內的高台之上七扭八歪坐着幾十個人,眾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契苾道元將所帶士兵,留在大殿外,隻身進入大殿,大踏步走到棘默連身旁。

“稟可汗,末將帶領手下禁軍已在午時之前將全城細細搜尋一遍,將那些仍滯留家中的百姓送上了成凰山。”

棘默連點頭道:“契苾將軍辛苦了。此次破雲海城你當立首功!”

“可汗?你叫他可汗?!”大殿內的高台之上七扭八歪坐着幾十個人中有人站起來高聲叫道。

眾人看去,正是衣冠不整,滿身泥水的清河公。那幾十個人原來是雲海國的一班樞要文武大臣。

契苾道元皺皺眉,走到清河公跟前施禮道:“父王,難道到此時您還執迷不悟?棘默連世子正是新的雲海可汗。”

“哼——”清河公一甩衣袖冷笑道:“我真是養的好兒子,幫着外人來殺我,若不是你吃裡扒外,就憑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能勝我?”

周遭之人聽到他二人的對話,無不吃驚萬分。

禁軍統領契苾道元竟是清河公的兒子?此次破城,若不是契苾道元多方籌劃,一力促成,還不知道要經多少波折。

只有棘默連等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人,明白契苾道元自幼志向高遠,從小在兵營歷練,從不告人自己的真實身世。十幾年間從普通士兵升到禁軍統領全憑自身本事。看到此情此景,雖不震驚,但心內也對契苾道元由衷敬佩,更是為這位好男兒的境遇唏噓不已。

契苾道元雙眼泛紅轉身走到棘默連面前,跪倒道:“求可汗開恩,免我父王一死。雲海城之困,老可汗之死,全因我父王而起。破雲海城也是軍師妙計籌謀,契苾道元不敢居功,願貶為庶人,只求放我父王一條生路。”

“契苾!”棘默連一把扶起契苾道元,眼中也濕潤了,“從小到大你都是我棘默連最好的兄弟!你——你怎能——如此自輕——”棘默連胸中一句“恕你和清河公無罪”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這千千萬萬的將士,滿城的百姓,差一點就因為清河公的野心而失去生命,如今雲海城破,正是賞罰分明激勵將士的時機,如此輕易地饒了主犯,會讓這些將士和百姓寒了心。

“呸——”清河公唾罵道:“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孬種兒子。我雲海人可以戰死沙場,卻不能苟且偷生!”

“伯父!”棘默連沖清河公叫道:“父仇不共戴天,但這私仇我可以不報。我還尊你一句伯父,是因你剛才還自稱雲海人。你既是雲海人,為何只因個人野心置我雲海數十萬百姓於不顧?你可知雲海城動亂,哥勿趁機西進,若是再拖延兩日,只怕哥勿的鐵蹄就要踏破雲海城門了!”

“哈——哈——哈——哈——”清河公仰天大笑,眼中滿是不屑“毛頭小子,你真以為你是雲海可汗,就能教訓長輩了?南朝人講‘成王敗寇’,你叔父我還沒輸!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父王!”契苾道元悲憤交加。

“閉嘴!”清河公沖棘默連猙獰一笑“棘默連小兒我且問你,你當真敢殺我?你當真殺得了我?!”

棘默連望着被重重包圍的清河公和一班文武大臣,又回頭將一眾跟隨自己的將士掃視一遍,轉頭緊緊盯着清河公的臉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