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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龜奴前來敲門,瞧見那青年坐在床頭,倒是一愣。

“公子——”龜奴卻被那青年伸手制止了。

青年走到門邊,將門後污了的長衫拾起,回頭看一眼卧榻上的萱寧,輕輕掩門而出。

“這孩子花了一千金就這樣走了?”尹南殤道。

“那你還要怎樣?”秦水墨問道。

“不是——”尹南殤笑道,這裡可是青樓。

“哼——”秦水墨扭頭不理他。

半晌尹南殤幽幽道:“難道我對你不是如此嗎?”

秦水墨萬料不到他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倒是不知該回他什麼好。

尹南殤卻將秦水墨緊緊摟在懷中道:“若不是看你眼圈紅紅的,我也不會講那混賬笑話了。”

秦水墨靠在他胸膛上,兩點淚珠無聲滾落。

二人靜靜相擁,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只覺得冗長生命中,似乎哪一刻也不如此一瞬。

劇烈的晃動驚醒了秦水墨和尹南殤。

窗外的天空血紅一片,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電閃雷鳴轟然而起。

“快走——”秦水墨喝一聲,抓着尹南殤便向樓下衝去。

“怎麼了?”尹南殤問道。

“夢境就要崩塌了!我們得趕快出去!”秦水墨叫道,腳下一步踉蹌。

尹南殤一把抱起秦水墨,風一般衝出了雲鬢招。

“那邊——”秦水墨伸手一指遠處。

尹南殤發足狂奔,遠處平原上響起噼里啪啦地聲響。

“夢境開始崩塌了!”秦水墨緊緊抓住尹南殤的臂膀。

“你個騙子!你不是說沒什麼危險嗎?”尹南殤腳下如飛,口中也不閑着。

“嗯——確實沒什麼危險——只不過——”

“只不過怎麼樣?”

“只不過——可能陷在裡面出不來罷了——”

尹南殤楞一愣,道:“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幸好我跟來了。”

“右邊——”秦水墨猛地推一把尹南殤,尹南殤向右邊一縱。

一塊三丈方的巨石落在他們旁邊,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尹南殤緊盯着秦水墨。

“我們還是出去吧!”二人異口同聲地說。

四周的地面開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面積的崩塌,天空中也紛紛落下巨大的石塊。整個秀嶺城也已被洪水淹沒。

前方出現一個耀眼的光球。

“就是這裡!”秦水墨喊道。

尹南殤抱緊秦水墨奮力向光球一躍。

眼前五色光華流轉,三人仍在萱寧的小屋子裡,耳邊仍是回想着鳴香琴最後撥弦的餘音。

尹南殤摸摸自己空空的懷抱,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來,眼前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秦水墨一雙眼睛也望着尹南殤,瞧着那人黑木面具後臉焦急張望,雙手懷抱空空,心內一陣酸楚。

“我在這裡——”秦水墨道。

尹南殤卻突然奔上,走得太快,腳下竟被矮桌絆的身子一歪。

秦水墨忙扶住他。

尹南殤一把抓住秦水墨的手,方才放下心來,激動道:“水墨,你沒事?你當真沒事,那便好了!”

秦水墨扶他在一旁坐下,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尹南殤方才萬分不願地鬆開了她的手。

秦水墨望着房間一角,臉色鐵青的萱寧道:“姐姐,你沒事吧?”

萱寧彷彿才從夢中驚醒一般,苦笑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秦水墨將一盞熱茶放到萱寧手中,萱寧飲了兩口,方才漸漸回過神來。

萱寧靜靜望着秦水墨。

秦水墨也靜靜望着萱寧。

良久,萱寧嘆一口氣道:“那人便是裴永年。”

“裴永年?”秦水墨問道:“可是裴大哥的兄長?”

“是!”萱寧道。

“那他如今——”

萱寧眼中暗淡,兩行清淚無聲滴落。

“他——死了——”

“啊!”秦水墨驚道:“怎麼會這樣?”

萱寧搖搖頭道:“當年我被教主派往青樓意圖刺殺公子宣,計劃尚未實施,卻被公子宣識破,我本千杯不醉,卻在執行任務那夜,爛醉如泥。”

“就是我們所見那夜?”秦水墨問道。

萱寧點頭,低頭喝了口茶繼續道:“不知為何,他們卻沒殺我,想來也許只是因為懷疑罷了,可是那夜恰好永年來探我,又因服侍了我半宿,看到了我卸妝後的容貌。所以——”

秦水墨想到寂天教一向的行事手段,便問道:“所以教中人便殺了他?”

萱寧點頭,渾身無力跌坐在床上。回憶起這些往事,對她而言,當真痛苦難耐。

“我也曾百般懇求教主——無奈——”萱寧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那後來——”秦水墨問道。

萱寧定了定神,道:“後來,教主未免我痛苦,用十方封神**將永年從我的記憶中抹去了。”

“我明白了,所以那日你在磨盤村見到裴兄才會似曾相識。”秦水墨緩緩道。

萱寧淚如雨下道:“可憐永年,對我一片真心,竟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我,我——我有何面目再與相公相見!罷罷罷,我將一身修為送了相公出這萬星陣去吧!”

“不!”門外卻衝進來一個人。

正是青衫在身的裴斯年,他一把抓住萱寧道:“娘子,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萱寧呆住,身子一陣冰涼,望着裴斯年清秀俊逸的臉龐道:“相公,你都聽到了?”

裴斯年點點頭道:“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丟下我?讓我永世受苦?”

秦水墨聽到此處,心中也是哀傷,扭頭看一眼尹南殤。

尹南殤卻正好伸手過來,摸索着尋秦水墨。

二人十指交扣,卻都沒有作聲。

“我——我害了你兄長!”萱寧道。

“不!”裴斯年咬咬牙道:“兄長是寂天教害的,若有機會,我自會報這個仇!”

裴斯年盯着萱寧的臉道:“難道你不信我對你也能像兄長對你那般嗎?如今你要與他共赴黃泉,留我一個在這人世受日日夜夜的煎熬之苦嗎?”

萱寧滾滾熱淚灑在衣袖上,與裴斯年的淚滴在一處,再也分不開了。

秦水墨輕輕拉着尹南殤回到隔壁的小屋。

這一夜,他們誰也沒有講話,二人在小床上和衣而眠。

窗外不知是風聲還是雨聲,嗚嗚咽咽了一夜。

只有二人緊緊扣着的手,讓人覺得安心和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