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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狗血淋頭大罵,把臘梅驚得怔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送東西挨罵!這還是第一遭遇見。看來,深更半夜敲門,也得看對象了!

可不通知她,萬一讓賊偷了走,他們以後的日子更加難過。

“喵嗚……”

“喵嗚……”

臘梅裝起貓叫來。

“娘,是貓撓的門。”王貴坤說。

乜寡婦:“撓去,甭管它。你們快躺下睡覺。”

“喵嗚……”

“喵嗚……”

“喵嗚……”

臘梅叫的一聲比一聲凄慘。

“娘,是不是小貓把爪子卡門縫裡了,我們趕緊去看看吧!要卡住了,好給它放出來。”王貴坤又說。

“娘,我怕,我也跟着你去!”王秀蓮抱住了乜寡婦的胳膊。

乜寡婦再沒說什麼,端着油燈、領着一雙兒女來到屋門口。打開門以後,外面的情景讓他們大吃一驚:

一隻不大不小的鐵鍋擺在屋門口外,裡面盛滿玉米穗兒,地上還放着好幾穗兒,玉米穗兒砂鍋還有一個黑紙包,不知道裡面包的什麼!

乜寡婦愣怔了一會兒,緩過神來後,拿起紙包解開一看,是餅乾。還是小動物形的。

捏了一塊兒放進嘴裡嚼了嚼,又脆又香又甜,一點兒邪道味兒也沒有,才放心地對兩個孩子說:

“是動物餅乾,能吃,你們每人吃幾塊兒。肚子空,不要一下吃太多。”說著,把餅乾放在一個簸箕里,讓孩子們端到炕上去吃。

她把鐵鍋端到堂屋,把鍋外的玉米穗兒也拾進來。拿了一個香爐放到天地地下,點燃了三炷香,衝著香爐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跪着禱告起來:

“白頭髮老奶奶,是你可憐我們孤兒寡母,給我們送來了鐵鍋和玉米,還有孩子們的餅乾。你這是來救我們的命呀!

“孩子半夜餓醒,哭着給我要吃頭,可我什麼也沒有,連口熱水都給不了他們。望着飢黃面瘦的兩個孩子,我真想帶着他們一塊兒找他們的父親去,讓他們的父親管他們一頓飽飯。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你敲門了。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你當壞人,不三不四地罵了你一頓。我有罪,我有罪啊!”

說著,“啪啪”打了自己兩個大嘴巴。然後雙手放在地上,頭拱在手上,跪趴在地上“嗚嗚”哭了一氣。

哭完又說:“白頭髮老奶奶,我知道你心腸好,可憐天下的苦命人,傻梅傻的什麼也不知道,你就罩着她,不讓她受人欺負。

“我瞎了狗眼,黑了狗心,為了自己方便,竟然出心要把她弄出隊部去。我說要把她沉坑塘,只是一時氣話,並不是真心要她性命。

“白頭髮老奶奶,你是神仙,看的最明,我確確實實是圖嘴上痛快,才這樣說的。白頭髮老奶奶,你原諒我嗎?是我不對了,嗚嗚嗚……

“白頭髮老奶奶,我真的過不下去了,我知道我的錯,我不該和陳會計做那事。可我是個女人,我只有二十九歲啊!抬身怕兒女們受氣,不抬身,漫漫長夜,我實在難熬。

“自從出了鐵鍋事件後,我們就暴露了,人們用異樣的眼神看我,背後指脊梁骨,我真想一死了之。

“想想兩個沒成年的孩子,我又割捨不下。白頭髮老奶奶,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啊……嗚嗚嗚……

“白頭髮老奶奶,我知道你心最善良,你要讓我們孤兒寡母活下去,希望你像罩着傻梅那樣罩着我們,讓我也看到一點兒希望,我……我……真的一點兒活路也沒有了。”

臘梅見她禱告起來沒完沒了,屋裡的兩個孩子,一口不撂一口地把餅乾都吃了一多半兒。飢餓中的孩子,肚腸都薄,吃多了很容易撐出毛病來。

心裡一急,又往她的鐵鍋上扔了幾穗玉米。鐵鍋里的玉米本來就冒着尖兒,扔上去的全掉到了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乜寡婦聽見聲音,忙爬起來進屋觀看,見又多了玉米穗兒,知道禱告起了作用,連屋門也沒顧得出,在門口衝著外面磕起頭來。

臘梅一看這招不行,還是不能把她引到屋裡。又在燈影里閃身出來,往簸箕里扔了幾顆糖果。

“娘,娘,又有糖果了!”王貴坤驚喜地沖門外喊道。

乜寡婦聞聽,忙起身來到屋裡,簸箕里果然有幾顆糖果,而餅乾卻下去了一多半兒。

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肚子,梆硬梆硬的。

“天爺,你們吃這麼多,非得撐破肚子不可。”

趕緊把簸箕收起來,一個孩子給了一顆糖果,但不讓剝開吃。然後一手領着一個,在庭院里溜起彎兒來。直到都屙出一泡屎,才放心地讓他們回屋睡覺。

這是民間的偏方:吃撐了不能喝水,也不能躺下,要一直溜彎兒,直到溜得屙下一泡屎,生命才有保障。乜寡婦婆家娘家都是農村,自是知道這個道理。

第二天早起打飯的時候,人們都頂着個熊貓眼,但說笑聲明顯比原來高了很多。人們照例打的是稀粥,照例到臘梅的屋裡要一茶碗饅頭乾兒,然後美滋滋地端着粥回去吃。

有那勤快的,或者家裡存着野菜的,已經在家裡煮好了野菜放在家裡,等着領了隊里的粥回去摻着吃。

始終沒見乜寡婦來要饅頭乾兒。臘梅借打飯的工夫,問了問王饅頭,原來還沒來打飯。

乜寡婦昨天晚上折騰了多半宿,直到頭明才睡着,睜開眼一看,太陽已經大高了。知道開飯鍾已經響過,急忙忙抹了一把臉,便跑來打飯。正好與打飯出來的臘梅碰了個正着。

“西伯母,饅頭乾兒。”臘梅沖她笑笑,簡短地提醒了她一下。

乜寡婦一怔,才想起昨天晚上對一雙兒女的許諾。

正猶豫去不去要,臘梅端着一茶碗饅頭乾兒來到了伙房門口,衝著她笑了笑,把饅頭乾兒舉到她面前。

“謝謝你,臘梅。”乜寡婦說著,一手端盆兒,一手撐衣兜,讓臘梅給她倒進去。

乜寡婦是噙着兩眼淚走出隊部的。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白頭髮老奶奶並沒有怪罪自己,也沒有把自己那晚上說的話告訴臘梅。

要不然,臘梅決不會主動給自己饅頭乾兒。以後還得多接近她,不沖別的,就沖同是白頭髮老奶奶罩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