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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七咬着唇,見車外眾人已經拎着兩隻野兔回來,好容易平復了語氣,言道:

“少爺家的這門戶,怕是比我的還需要清理吧。”

薛媛打量了她一番,搖頭嘆氣:“卞姑娘還真是很討厭我的。”

如今這等情勢,卞七也顧不得了,反問道:“我為何討厭你,你不知道嗎?”

當年,家祖與薛練同朝為官,雖然文武不同路,年紀差得也大,但這二人意趣相投,竟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可是家祖出事的時候,薛練卻一句沒有求情。

孤直。

自家多少嘲弄與羞辱,都在這兩個字上。

卞七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也知道當年之勢,怨不得薛練自保。

但通理,卻通不了情。

現在,她這世上最後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因為薛家人陷入了危局,她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討厭?

薛媛聽她說完,摸了摸鼻子,反而笑了。

“討厭就討厭吧,好歹能陪我演完這場戲。”

“少爺最好是有萬全之策。”卞七冷冰冰地說完,便再不理她。

完全聽不懂這二人說什麼的李彩兒,卻在腦海中猜測了一場痴男怨女的纏綿故事,差點兒流下淚來。

都怪那惡賊,竟然還拆散了這樣一對有情人!

……

這一行人,就這般各懷心思地走了一路,離着壽山越來越近,富貴心中也越來越安。

不管薛媛到底是人是鬼,到了壽山,也與卞七一樣插翅難逃。

待此事成後,卞七的偌大家財與那“孤直”二字,便可為二老爺所用,而以後他對自己的重用,定然是要加倍的。

只是他正得意的時候,忽然聽見後面馬蹄聲急促,還沒等他回過頭去,就覺得兩匹馬極快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揚起了漫天的沙土。

別人還好,偏富貴離得近,所以那一揚塵,他只覺得塵土都進了鼻子眼睛,不覺怒道:“會不會騎馬!”

看他這狼狽的樣子,有愛說話的鏢師很不厚道地笑了,開口道:“這幾天來來回回驛馬卻多,怕是南疆戰況吧。”

富貴聽見這話,轉頭去看薛媛,意有所指道:“南疆戰況?聽說紅砂山關上是安平侯世子父子守衛,不知道出事沒有。”

薛媛坐得遠,又有扇子遮住口鼻,擋着塵土自然沒事,如今聽富貴以父兄安危試探自己,卻依舊是面色沉靜,看着遠去的兩匹馬道:

“這幾天看見南邊來的官差倒是挺高興的,卻不知這二位往南去的,怎麼這麼急呢?別是前面出什麼事兒了吧?”

這話戳中了富貴的心思,只能恨恨地又罵了兩聲極難聽的話。

薛媛卻以扇子指着前面的地上,道:“咦?那是什麼東西?”

富貴此時也看見了,立刻搶在眾人之前過去撿了起來。

是一方帕子,綉了枝梅花,除了那帕子上的絲線是臨江城富貴人家才有的,別處難得些,也沒什麼稀奇。

“瞧那急的,竟不知道哪個相好給的,都丟了。”富貴說著,便要扔掉。

薛媛忙笑道:“怎麼?是女兒家的手帕嗎?拿來我瞧瞧。”

富貴不當回事兒,直接扔給了薛媛。

薛媛接過來,若有所思看着那枝梅花。

正是樂最愛圖紋的樣子。

他怎麼就篤定,自己認識這圖紋呢?

這念頭不過一閃,她就咋舌道:“還真是女兒家的東西。”

說著,回身往車裡一丟,丟在了卞七的腿上,道:“夫人看看,是不是?”

卞七看都不看便丟在一旁:“我還以為,少爺是個憐香惜玉的人,見到了姑娘家的東西,總要收着呢。”

薛媛一笑,伸了個懶腰:“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小娘子丟的?我做什麼要?哎,鏢師哥哥,南關城不遠了吧?”

“是,再有兩三天的功夫差不多就到了。”李應聲。

“啊,那這好山好水的景兒就看不成了,我可得再好好看看,”薛媛笑指前面霧氣籠罩的地方,“那裡可就是壽山?”

“正是。”李在一旁應聲,“不過少爺大約不知道,壽山景色雖好,又在南關城之側,可是卻不大太平,常有剪徑土匪盤踞。”

他這話一出口,富貴和那兩個山賊的心都緊了一下。

薛媛卻全然不在意的模樣。

“咱們人這麼多,怕什麼土匪呢?”她說著,回頭問車內的卞七,“夫人和鏢師姐姐,反正咱們也不忙,到時候爬山去唄。”

“我忙,”卞七眼一翻,道,“不爬。”

李彩兒卻極感興趣,只不過主家說不想,她也只能遺憾撇嘴了。

一旁的富貴看着薛媛的樣子,心中只剩冷笑。

很快,你就要笑不出來了。

……

壽山因着地勢險峻,所以原名叫危嶺,之所以改叫“壽山”,是因為據說很久之前久到已經是前朝的事兒了在這山頂上,出現過一塊刻着“壽”字的靈石。

此乃天降祥瑞之兆,於是當時的皇帝一道聖諭,就將山名改為壽山了。

而壽山之險,不在其高聳巍峨,而在其地勢複雜,連綿不絕,除了這條穿山而過的官道好走之外,其他地方除了富有經驗的葯農和獵戶之外,就是久居於此的人,都未必能摸清楚道路。

所以,這依着壽山而建的南關城,就成了南疆與中原之間的第一要塞,尤其是南關城向北是一路的平原,官道與水運四通八達,東可至海上,北可到蒼江,無險可守。

若是再過了蒼江,那這大昭朝便是要亡了。

本來,這等關鍵的地方,歷朝歷代都是重兵屯守,哪裡會容得鬧什麼山賊?

可是就因為壽山這古怪複雜的地勢,那些落草為寇隨便找個山洞一蹲,倒要耗費精力去找他們。

因此,這南關城的守軍也好,官府也罷,都懶怠去管,橫豎只要不鬧出揭竿造反的事情就行。

久而久之,壽山這一帶,倒成了罪犯的庇護之所,所以鏢師們路過這裡,個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左右。

而薛媛先是仰頭看了看這籠在霧氣中的壽山,再看看路旁的茂密的叢林,忽然對李道:

“鏢師哥哥,停車。”

李一怔,卻見薛媛已經跳下車,對着車內拱手道:“感謝夫人這一路相送,咱們便在此告辭吧。”

說罷,也不理會眾人錯愕的表情,轉身便要走。

只是,還沒等她走下官道,一柄鋼刀就自後面,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到此時了,元少爺才想着要逃?”富貴陰測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