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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姐弟都沒想到,薛媛會是如此說話。

李彩兒本就沒主意,先是深恨富貴和安平侯府,繼而又覺得薛媛是好人,然後又恨薛媛裝神弄鬼,現在見薛媛這般姿態,又覺得感動,更是慌亂了起來,忙道:“不,不是你的錯……”

她話還沒說完,李卻已經同樣長揖及地,聲音是帶着顫意的清澈:

“在下姐弟二人,多謝少爺明辨是非,結草銜環,定報此情。今後若有差遣,李,萬死不辭。”

薛媛也還施着禮沒起身呢,見他也施禮了,就微微仰頭,忽然笑了出來。

“好呀,那我們以後就算朋友了,對不對?”

李也是仰頭,臉上帶着薛媛前世今生,第一次看見的輕鬆。

“是,今後,我們便是少爺的江湖朋友了。”

李彩兒見狀,忙也施禮:“我也是的。”

竹意看見這一幕,忽然很想哭。

大小姐這一路,並沒有瞞着那些事情。

她知道大小姐恨什麼,怨什麼,怕什麼,也知道她要做什麼。

她不想知道大小姐是如何知道那些事情,但她只希望,大小姐能心想事成。

如今看,她的努力,是有結果的呢。

想着,竹意也是施禮下去。

她這禮,謝的是李家姐弟通情達理。

這四人對拜是各懷柔腸,偏偏什麼都不知道的杭暮雪,忽然見四人對着拜起來,覺得怪極了,便開口道:“這唱的是哪一出呢?”

如此煞風景的話一出口,多少感動也就那樣了。

竹意直起身,很嫌棄地瞥了這位小侯爺一眼,李倒是很輕鬆,問了下薛媛的傷情,便與李彩兒退了出去。

竹意走到門外,對杭暮雪施禮道:“我家少爺受着傷,侯爺所在他到底要拘禮,還請侯爺別處坐坐吧。”

說罷,也沒等他說話,就直接關了門。

杭暮雪揉了揉鼻子,依舊是一頭霧水,索性轉頭喊道:“清郎?我有事兒問你,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了?”

……

杭暮雪的聲音終於消失在驛館一樓,竹意則已經坐在腳踏上,輕輕將薛媛的鞋襪脫了,就見她的腳上腫得高高的,不覺紅了眼眶,抽泣道:“真是樂大人傷了你?”

“他是氣急了,確實是無意。”薛媛也不是為樂開脫,只是當時場景,的確如此,“我起身的時候沒注意腳下正好是個樹根,才崴到了。”

竹意嘟着嘴道:“真是的……就算小姐真的不怕死,也該替我想一想,一聽鏢師說什麼你被那賊子劫走了,我都嚇死了。”

薛媛笑道:“他沒劫走我,是我故意的。我不能讓他牽連家裡。”

“我曉得的,只是若再這麼兇險下去,哪能次次湊巧,有人能救呢?”竹意嘆了口氣,坐在旁邊,“小姐不知道,我們來到南關城的時候,小侯爺還不肯見呢。是樂大人生氣,拉着我直接打了進去,從馬廄里將小侯爺拖了出來,二人還打了一架,誰也勸不動,最後老侯爺都驚動了。當時我害怕極了,生怕誤了事。”

薛媛不知道還有這一節,想想那場面,竟然笑出了聲。

“你還笑!這哪裡好笑了?”竹意急道,“小姐別總以為自己算得准,下次未必還有這等簡單的事情了。”

薛媛靠着床欄笑道:“你看那兩代侯爺和你演戲呢,老侯爺精着呢,真不想幫忙,還能容樂打進去?那是有丹書鐵券的人,真要整治樂,別說他是內廷禁衛司三等將,就是定國公親自來,也照樣綁起來了。”

竹意聽她這麼說,忙問道:“小姐和我說說,這是為什麼?”

薛媛正色向她解釋道:“老侯爺在陛下登基後自請卸了兵權,別人都說老侯爺是不滿當今,要替先皇盡忠,實則是因他嫌棄後代個個志大才疏,撐不起家門,更怕怕這些人捲入朝爭方才解甲歸田,果然就避開了德初四年那場禍事,而回頭就寫了治軍九論給了陛下。咱們那位皇帝雖然於一些事上性子左犟,卻是懂變通的,所以才會允了他們留着府兵。四年前,杭暮雪才十六歲,老侯爺就壓服家中諸人把爵位連同府兵都給了這次孫,為的就是這個孫子是唯一有望成才的。”

她說著,示意竹意給她倒杯水來,潤了喉嚨,方才繼續道:“說起匪患之事,朝廷是管不起,而不是不想管。我朝四境一直不穩,重兵都在邊疆,所以對各地各省的山賊水匪之患,只要不是扯出反旗、劫城搶糧,就只能貼個布告警示就罷了。所以於杭家而言,於需要證明自己的杭暮雪而言,這就是機會呀。”

薛媛所說的,的確是實情。

大昭如今雖然是天朝上國,但自立國起,就面臨著四境強敵,所以于軍備上。從來不敢鬆懈,四境重兵屯集,方才有了與四境諸國談和修好的機會。

但這種兵力已經是大昭朝的極限,若是再多,便是富庶,也養不起了。

所以大昭朝也只能力圖民生安穩,風調雨順,讓人省了做賊的心思。

而想要控制住強大的軍隊,就需要一個更強勢的皇權,也因此才有德初帝擔憂太子性格溫吞有餘,鐵血不足的現狀。

這也是為何夙國大軍突破紅砂山關,橫掃南疆後,縱然薛紋請求戴罪出兵,將夙國大軍打了回去,大昭朝依舊由盛轉衰,最終連年兵禍,經十餘年放定的原因

竹意聽她解釋得這般清楚,便覺明白了,感慨道:“原來是這樣,我說他和樂大人說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原來是演戲呢。”

薛媛聽她這麼說,笑得更厲害了:“小侯爺是口是心非,但樂大人討厭他是真的,而且呀,小侯爺怕是不敢真生樂的氣。”

“為什麼?”竹意奇怪道。

薛媛不答反問:“你先說說,樂大人長得怎麼樣?”

竹意篤定道:“自然是很好看的,滿臨江城找不出第二個的好看。”

薛媛笑說:“所以我覺得,肯定是小侯爺曾經以為樂大人是女孩子,所以才結梁子了。”

這次,換成竹意笑得開心了。

“這是胡說,哪兒會有這種事兒?”

薛媛只是和她一起笑,心中卻在想,還真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