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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的消息,傳得快的時候當真極快。

不過薛媛自內走出的當兒,楓園外的薛練已經知道了自己這女兒幹了什麼。

尤其再看見孫公公那意味深長的表情,他不覺一個頭三個大,沉聲斥道:“你這孩子,怎麼能求陛下那樣的事情?”

薛媛忙低聲道:“爹先別忙着訓我,先離了這兒,女兒還有話要問呢。”

因為她那顯而易見的慌亂,倒讓薛練不好說什麼了,只得將她抱上馬車,自己則在車旁騎馬而行,心中打定主意,等下要好好教訓一下她。

別讓她以為自己這南行一趟就成了人物,什麼事情都敢做了。

不過那路剛行了一半路程,薛媛忽然掀開帘子笑道:“先不忙回去,往西去的萬氏花圃去。”

再不見剛出園時的慌亂。

車夫知道自家世子似乎在生大小姐的氣,所以就偷偷看了一眼薛練。

薛練抿嘴看她,眼睛裡都帶了不高興。

薛媛卻和沒注意一樣地笑道:“去嘛,娘喜歡花兒,我要去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花兒,給娘采些去。”

薛練聽她提起白氏,心中驀地一軟,旋即又硬起心腸來,道:“下車,到前面那個亭子里去,我有話同你說。”

“哦。”薛媛全然不見怕,自己跳下車子,隨父親到了亭子里。

……

這裡是官道的郊外之側,亭子剛好在臨江城外的七里處,所以叫做七里亭。

此時七里亭安安靜靜,周圍除了山風吹動的草木之音,再無其他。

剛一踏進亭子,薛媛沒等着薛練教訓自己呢,就先開口道:“爹,你如今瞧着陛下的身子,怎麼樣?”

薛練沒想到女兒會大咧咧地問出這個問題,頓時就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周圍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好半天,他才控制住情緒,訓斥道:“我看你如今膽子是太大了,這種犯忌諱的話你也敢問?若被人聽見了,闔府上下都有了罪過了。”

薛媛不以為然地笑道:“爹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府里有人做的那事情,可比女兒問這話罪過大多了。”

“你”薛練頓時無語,好半天才道,“雖然陛下如今身子不好,但有爹在,總不至於鬧出亂點鴛鴦的事情來,你又怕什麼?”

薛媛怔了一下,剛才笑道:“哦,原來陛下還有那心思呀?”

薛練再次梗了一下。

“你沒聽說?”

薛媛搖搖頭:“沒有,女兒如今和兄弟一心為母親守墓,外間的事情沒聽見。”

“……”薛練沉默一番,方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同陛下說那些話?”

“自然是為了在家陪着祖母和爹呀,”薛媛真誠地笑道,“女兒是真心實意的,在南疆聽了旨意,就想到這個要求了。”

薛練終於覺得無奈又無力了,掙扎道:“你哥哥、弟弟將來也都要成親的,你祖母自然有你嫂子弟妹陪着,要你這孫女不嫁人陪什麼?”

“那更好了,有嫂子弟妹陪我,還會有小侄子小侄女,女兒就不寂寞了。”薛媛掩嘴笑說。

薛練徹底沒詞兒了。

卻聽見薛媛低着頭,緩緩道:“況且如爹和娘這般情深的姻緣,可遇不可求,女兒尋不到這樣的姻緣,索性不要也罷。”

這話,着實是戳了薛練的心,讓他心軟得一塌糊塗,只好嘆氣道:“罷了,隨你的心吧。”

薛媛知道自己定能勸服父親,所以只是堅持問道:“爹你就給我說說嘛。當今幼年雖然多舛,但不是說筋骨打熬得極好嗎?還是帶兵打仗過、親征過的皇帝呢,恍惚記得前幾年還能拉開七百斤的弓呢,怎麼忽然就病成了那樣?”

薛練雖然還在為女兒姻緣的事情憂心,不過見她這麼執着於這個問題,疑惑道:“你怎麼就要打聽這個?陛下的脈案我又看不到,也不該你我打聽。”

豈料薛媛聽見他這麼說,卻歪着頭盤算了起來:“這麼說的話,是該看看脈案……不過……恐怕看了也沒有。”

有那麼一瞬間,薛練覺得這膽大妄為的女兒,別是要去偷太醫院吧?!

這荒唐念頭一出,他壓根兒顧不得琢磨她話里的意思,急忙道:“你給我消停些!再這樣,我真的把你關在家裡,一輩子不許你出門了。”

薛媛聽父親急了,忙道:“爹你聽我說,其實我也不敢十分作準,但是我自幼和娘學蠱,雖然沒有天分,但是會看,怕是陛下如今不是病了,而是……”

從她嘴裡說出第一個字起,薛練的臉色就陰沉一分,等聽到後來,他索性伸手直接捂住了女兒的手,那股在戰場上養成的殺伐氣都將這亭子籠住了。

“秀秀,你知不知帶自己在說什麼?”

薛媛沒敢去推父親的手,卻點點頭,眼神清澈。

雖然她是被白氏認定的沒有天賦的孩子,但身為人母,白氏依舊是將自己所知道的傾囊相授。

後來,白邢找到自己後,也教了她許多東西。

她篤定自己不會看錯的。

若不及時查出來,德初帝很可能活不到上輩子那壽數。

可惜她不知道上輩子德初帝的“纏綿病榻”,到底是病,還是同樣……中了毒蠱。

薛練見女兒的神色如此篤定,牙齒都開始上下打顫了,半晌才忽然抬步往亭子外走。

薛媛忙拉住他的衣袖道:“爹去哪兒?”

“面聖!”薛練道。

“不行!”薛媛忙道,“這樣的事情處理不好就又是血流成河,若再冤枉了無辜的人,可怎麼辦呢?父親既然是簡在帝心的忠臣,總要想得全面些。”

薛練的腳步定在了亭外的台階上,身上止不住的微微顫抖:“我這一去不是為了君臣,我自幼就與陛下相熟,好歹也有份兄弟之義,怎能看別人這麼害他。”

德初帝的病大約是兩年前開始的。

而薛練作為這朝堂中心的人物,能明顯感受到皇帝對於廟堂的控制力,正是那之後,才越來越弱的。

薛媛想不到活了兩輩子還能在父親口中聽見這種略有些幼稚的話,呆了片刻才道:“既然還有兄弟義,父親是不是起碼尋出醫治之法,再去和陛下說?既然是蠱,外祖家就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