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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這話問得着實古怪,一老一小兩個僕人怔了片刻,劉媽媽方先開口道:

“回夫人,小姐這些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同。倒是方才鬧起來的時候說的話奇怪,什麼讓老奴哪兒都別去,要跟着她,老奴聽不明白。”

竹意則跪倒在地,含淚道:“夫人知道的,小姐膽子大,以前學騎馬的時候也跌下來過,摔得不輕,都沒被嚇到,可是這次小姐醒來的時候,看奴婢的眼神……就像……就像……”

竹意頓住了,想了半天琢磨不出詞兒來,形容薛媛當時的模樣。

白氏忙問:“就像什麼?想到什麼就說,不必猶豫。”

“奴婢說不好,就覺得小姐的眼神像是……不應該看到奴婢一樣,對了,小姐還問詹二小姐‘她是誰’,”竹意說著,哭得更厲害了,俯身在地道,“都是奴婢沒服侍好,還請夫人責罰。”

白氏的手捏緊了被子,直到指甲劈斷,滲出血來才回過神。。

難不成……

她擺擺手,吩咐道:“我知道了,這些話無論誰來問,你們都不要說,先下去吧。”

竹意這才抽泣着起身,和劉媽媽一起退了出來。

而白氏的心情,當真是又驚駭又慨嘆了。

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那是個長這麼大,不知道愁苦或怨恨為何物的人。

所以她一見薛媛看祁氏的眼神,便知道事有蹊蹺。

那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恨意,絕對不會作假。

要知道,薛媛一貫很喜歡粘着這位二弟妹的。

而且,她還對自己說:“不能……”

不能的是什麼?

難道真是母女連心,或者……是蠱王示警?

……

白氏閨名白清清,是南疆四大蠱王之一的安勛白氏三女。

雖然大昭朝是中原地方,奉的是禮儀文章,尊的是天子教化,但那四境邊民亦是頗多,信仰供奉、服飾習俗都與中原不甚相同。

而當年太祖立朝的時候,四境來服,其中就有南疆滇、桂之地的白、宿、慕容、段這四家,於是太祖一道詔令,封這四族為一方蠱王,雖無甚實權,但卻是個尊榮,算是昭告南疆百姓,朝廷包容之意。

二十三年前,先帝還在位的時候,南疆海外的夙國統一了驃國、安南、南掌、交趾、象郡等國後,舉兵進犯大昭,薛練率兵抗敵時,得白清清相助,將那三十萬夙國大軍一口氣打到了海里,打到夙國國王親自入朝上了降書方才罷休,換得南疆至今二十餘年的太平。

而就那一次,薛練愛上了白三小姐,回京面君的時候,親自求了這門親事。

當真是一樁極好的姻緣。

夫妻二人育有二子一女,屋中連個母蚊子都插不了足。

不過前段時間,夙國忽然又有些不尋常的動靜,當今的德初帝將領京郊柳營的薛練,加封了護國將軍,着他領一幹將士再赴南疆。

薛練將兩個兒子也帶去了。

行伍出身的人家,這事情常有,白氏雖然擔心,卻並不害怕,偏前幾日,她自忠王妃處得了一個消息:

忠王與薛紋裡通外國,和夙國國主勾連出賣了南疆布防圖,意要陷害太子,並密謀那兄終弟及的事情。

忠王自己就是德初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德初帝如今僅剩的兩個兄弟之一。

白氏以為自己聽岔了,但是看平時就膽小的忠王妃,說這話時一字一喘,說完之後大汗淋漓,比受驚的兔子都慌亂的模樣,便信了三分,回來便讓人悄悄去查。

結果這一查,還真的查到了薛紋這段時間,與幾個夙國商人來往過密。

白氏一股火氣上來,她立時就想找薛紋和祁氏問個明白。

若不是被薛媛那一聲尖叫打斷了,只怕她此刻正在和祁氏吵架吧?

白氏雖是個有見識且行事周全的人,不過到底是蠱王之家,有着自成一派的供奉,如今到了京中依舊供着蠱神之像,所以難免就會想到蠱王示警之類玄之又玄的事情。

白氏思及此,以帕子將受傷的手指包住,溫溫柔柔地拍了拍薛媛,而後又捏着手臂上的雕着蠱紋的金釧,先前那股子玉石俱焚的念頭,已經熄了許多。

現在想來,夙國與大昭朝是通商的,若薛練同夙國人來往,真的只是做些海貨生意呢?

那她豈不是冤枉慘了人?

思索了很久,白氏終於決定還是先觀察二房的舉動,並遣人去南邊,給自己的丈夫和娘家帶個信兒。

抱定了念頭,她就將這事情壓在心底,見昏迷中的薛媛忽然皺起了眉頭,就心疼地給女兒揉了揉眉毛,輕輕哼起了南地的小曲兒,希望女兒在睡夢中,可以不再那麼害怕。

……

海棠塢這邊是如此,而薛家二房的攬月居,則是另一番情景了。

“秀秀怎麼樣了?聽說下午忽然犯了瘋病?叫得滿府都聽見了?”二老爺薛紋從外面進來,卸下鎧甲後,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榻上,口中問祁氏。

祁氏將親手做的調羹放在桌上,坐在榻邊給薛紋捶着腿,嗔怪道:“什麼叫瘋病?老爺該把這嚼舌頭的人打死才是,咱們薛家的女兒,怎會有瘋的?不過蹭破了腿,叫得聲音大點兒而已。”

薛紋哈哈一笑,拉着她的胳膊:“我曉得,剛才進二門的時候聽見兩個婆子這麼說,我就讓人綁着,送到娘那邊去了。”

祁氏順勢倒在了薛紋的懷中,嬌笑道:“劉太醫都說了,大丫頭沒事兒的,老爺不必擔心,倒是我今天被那一聲,嚇得心疼呢。”

薛紋聽說,立刻給她揉着心口,涎着臉說道:“來來來,為夫給你揉揉,就不疼了。”

祁氏笑着推他:“沒個正形。”

薛紋渾不在意地抱着她:“夫妻房中如此,誰還能管我不成?”又與她說了幾句家常話,方才似不經意地問道,“今天大嫂有找過你嗎?”

祁氏奇了,問道:“找我做什麼?只是今天秀秀病了,我在海棠塢中幫了些忙而已。”

薛紋聽說,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做得很隱秘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白氏終於不會再知道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