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離奇詭異

熊倜陷入沉思當中，不知是何緣由，他絕不願相信卜鷹所說的一切，但他又偏偏無法說服自己不去相信，因為卜鷹所說的絕不似是謊言，謊言絕沒有如此周密。

正當他的情緒極度低落之際，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一件能夠反駁卜鷹的事情，於是他道：“千戶大人所說的事情當真離奇詭異，但是有一件事情熊倜實在難以相信。”

卜鷹鎮定道：“哦？熊大俠請講。”

熊倜道：“難道你們所設的那個所謂的局，真的能夠輕易便騙得過火神派？”

卜鷹淡然一笑，道：“因為這個局不但離奇詭異，而且足足設了數年之久，當真令人防不勝防。”

熊倜道：“哦！”

卜鷹接着道：“因為王佳弈的一個親信隨從，在接下來的逃亡過程中忽然墜下山崖，生命垂危，又恰好落入了隨後搜尋而來的火神派弟子手中。”

熊倜自然知道那個隨從墜下山崖是有意而為之，所以道：“這樣的苦肉計絕不算奇怪。”

卜鷹又道：“火神派弟子卻由此得知了一個消息。”

熊倜道：“哦？是何消息？”

卜鷹道：“王佳弈唯恐被火神派弟子發覺，便將隨身攜帶的那個孩子寄養在了沿途一處人家的家裡。”

熊倜點了點頭，道：“帶着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確是不便於逃亡，而且也對那孩子不利，這個消息聽起來倒是可信得多。”

卜鷹接着道：“但火神派弟子並未打聽出王佳弈將那孩子寄養的具體位置，而只是得知王佳弈之所以如此放心將那孩子寄養在別人家中，那是因為那個孩子有一個特別容易識別的胎記。”

熊倜大驚，不由得緊緊攥起了左手，他的額頭已有冷汗滲出。

卜鷹忽然又譏誚道：“火神派之中能人不少，但誰又能夠想得到，火鳳凰真正的骨肉早已夭亡？而那個左手手心生有胎記的孩子，只是一對尋常獵戶的骨肉。”

熊倜微微點了點頭，道：“他以如此高明的手法換掉那個孩子，倒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但他即便如此又有何用？難道僅憑換掉的這個孩子，又怎能對火神派造成威脅？”

卜鷹呵呵一笑，卻並未回答熊倜的問話，反問道：“如果熊大俠是當年火神派的火鳳凰，遇到此事當如何應對？”

熊倜思索片刻，道：“作為一個父親，自然是要將自己的親骨肉找回來，再作計較。”

“錯，錯，錯。”卜鷹搖了搖頭，一口氣接連說了三個“錯”字，緊接着又道：“當時火鳳凰被他的妾室所蒙蔽，絕不相信那個孩子是他的骨肉，他定會派人找到那個孩子，並殺了他。”

熊倜驚出一身冷汗，道：“哦！”

卜鷹又道：“王佳弈早已想到這一點，所以火神派弟子便沒有得到那個孩子的具體位置。”

熊倜的心在砰砰直跳，他轉念一想，又道：“這個局似是令人難以識破，但又是如何威脅火神派的？”

卜鷹來回踱了兩步，仰天嘆了一聲，道：“王佳弈當真是難得的奇才，他的那位隨從被押回火神派不久便傷重而死，他臨死再沒有說出任何關於王佳弈和那孩子的任何消息。”

熊倜道：“哦？”

卜鷹又道：“但火神派內部不知為何突然每個人俱都知道了那個孩子並未死，而且每個人俱都知道了那個孩子的手心裡有一顆紅色的胎記。”

熊倜道：“如此一來，火神派必定有一部分人會要求將那孩子找回來，因為無論怎樣，火神派必定要將這件事情內部解決，而絕不容許他流落在外，那樣對極其重視保密的火神派來說極為不利。”

卜鷹道：“那是自然，所以火神派之內便開始分為兩派勢力，其中有一派勢力開始尋找火鳳凰的妾室，傅嫣兒的罪證，最終證明了王佳弈的妹妹王佳雲的清白。”

熊倜道：“這一派勢力當中，想必有不少人正是此前明裡暗裡支持王佳弈的那些人。”

卜鷹道：“不錯，王佳弈此前在火神派之時，也並非泛泛之輩，他自信有不少人依舊是支持他的，所以他才會如此肯定這個局定然會成功。”

熊倜道：“如此一來，王佳弈便算是替他妹妹出了一口氣，但這件事對你卻毫無幫助。”

卜鷹得意道：“我的好處才剛剛開始，王佳弈放了一根長線，要為我釣起又何止一條大魚？”

“哦？”熊倜道。

卜鷹道：“王佳弈後來又設法找到火神派的一位元老，向他透露了那個孩子的消息，而且他又佯裝不小心泄露行蹤，所以火鳳凰不久便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熊倜愈聽愈是覺得王佳弈的思路詭異難測，不禁點頭道：“哦，如此確是天衣無縫。”

卜鷹又道：“當火神派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我便也找到了他們的蹤跡。”

熊倜知道卜鷹所說的那位火神派元老便是嵐的父親，九道山莊原本的莊主史泰工，於是他道：“也是自那時起，你便找到了九道山莊？”

卜鷹笑道：“不錯。但是我說過，我要釣的絕不是僅僅一條大魚，而是一網魚，所以我雖然將此事上報了朝廷，卻也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熊倜道：“你的計劃便是以靜制動，以此逐漸揭開火神派所有的秘密。”

卜鷹道：“不錯。”

熊倜道：“自那時起，你便由一名小頭目，突然搖身變成了千戶大人？”

卜鷹此刻的眉毛眼睛都在笑，他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但這個局到這個時候，也才剛剛開始拉開序幕。”

熊倜道：“哦？”

卜鷹接着道：“我不久便發覺那個孩子的父母被一夥強盜莫名其妙地殺了，那個孩子也被賣作了奴隸。”

熊倜的渾身已有些發冷，但是他還是強忍着道：“強盜山賊是求財的，他們殺了人，卻只搶到一個小孩子，當真是奇怪得很。”

卜鷹道：“那伙強盜自然是火鳳凰派來的，或者是雇來的，他定是怕火神派之內有人會傷害那個孩子，因為那個時候他已斷定那孩子正是他自己的骨肉。”

熊倜道：“你如此肯定？”

卜鷹道：“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證明了我的判斷。”

熊倜道：“哦。”

卜鷹道：“接下來那個孩子被數次轉賣，最終便賣到了九道山莊，但他在九道山莊依然是奴隸的身份，因為只有以奴隸的身份存在，才會更安全。”

熊倜道：“這是為何？”

卜鷹道：“或許火神派內部那個時候已經很複雜，火鳳凰恐怕當時已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控制住火神派的局面，所以他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夠保護得了那個孩子。”

熊倜點了點頭，道：“所以他才設法隱瞞住他的身份。”

卜鷹道：“不錯，但是即使他沒有設法保護，那個孩子也絕不會有危險的。”

熊倜不解道：“哦？”

卜鷹道：“不要忘了，這個孩子便是我的那根長線，沒有這根長線，這個局便會徹底瓦解。”

熊倜道：“所以你們錦衣衛實際上始終在暗中保護着他。”

卜鷹道：“不錯。”

熊倜點了點頭，表示他已完全明白，他道：“那個孩子便是我，我便是當年那個孩子。”

卜鷹欣然嘆道：“不錯，所以我才說，我卜鷹與熊大俠一直是合作的關係，而絕非是敵人。”

熊倜的心中已隱隱有了這種猜想，但他聽到卜鷹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也不免心緒一陣雜亂，不知是何滋味，他接着譏誚道：“如此說來熊倜應該感謝千戶大人才是？”

卜鷹擺了擺手，道：“那倒不必，我的付出已有回報，火神派如今已土崩瓦解，你我二人之間也互不相欠，早已扯平了。”

“互不相欠？扯平了？”熊倜的心似在滴血，也不知是怒，是悲，還是一種莫名的無奈？

他左手手掌之內的拘魂散毒性一陣悸動，經脈之內真氣微微動蕩，瞬間他的心頭亮光一閃，似是在無邊的黑暗之中發覺了一絲耀眼的光明。

熊倜忽然道：“這一切確是完美無缺，天衣無縫，簡直稱得上是天下最完美的局，但是很可惜，千戶大人所說的這一切好似並不能令人相信。”

卜鷹絕沒有想到熊倜會說出如此一句話，他驚愕地張口結舌，道：“這，這，事實如此，難道你並不相信？”

熊倜道：“難道真的有人能夠同時找得到兩個手心裡都長着紅色胎記的人？而且俱都是長在左手手心同一個位置？”

卜鷹獃獃地聽着熊倜說完每一個字，他那種獃獃的表情維持了許久許久，忽然間他又哈哈大笑起來，一直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已流了出來。

關暮雪與柳靜山已被這離奇詭異的迷局聽得目定口呆，此刻見到卜鷹突然哈哈大笑，也不知是何道理，不禁一陣茫然。

熊倜吃也驚地望着卜鷹，不知卜鷹是覺得自己可笑，如此完美的謊言也沒有騙過熊倜，還是覺得熊倜可笑，竟然會懷疑如此離奇，如此詭異，又如此完美的迷局？